凌逸月站在九顾帮门前的大树上，他已经在这里足足站了一个时辰。


    墨衣和蒋商陆的交战，他看得清清楚楚。


    墨衣说她想自己来报仇，不需要他的帮助，可他还是放心不下，所以悄悄跟着来了。


    她的身手江湖之中难有敌手，他并不担心。


    可他还是来了。


    他当然不担心，她打不过蒋商陆，真要担心，也该蒋商陆担心才对。


    那他担心什么呢？


    与其说是担心，不如说是关心。


    凌逸月知道自己对她的关心，已经超出了对寻常朋友的关心。


    这份感情来势汹汹，他无法克制，也不想克制。


    事实上，从在长安城外初见，从他摘下墨衣的面具时，凌逸月就开始在意她了。


    他想为她做些事，哪怕只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


    哪怕，她并不知道。


    就像此时此刻，她立在院中，而他站在树上。


    凌逸月看着远处那道清丽的身影，墨衣握着长剑站在院子里。


    她一动也不动站在那里，已经近一刻钟。


    看起来，她像是在思考。


    凌逸月猜，她应是又想起了过去。


    良久，她好像回过神来，身影在九顾帮内闪动，看起来像在寻找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似是找到了。


    她停在一处房门前，推开了那间房间。


    这个房间内，摆放着数个上好的红木箱子，箱子打开后，里面放满了金银珠宝。


    当然，也有的箱中放着的，是满满当当的银票。


    这些宝贝全是九顾帮近年来，在金昌城中搜刮寻常百姓得来的。


    看墨衣像是要搬动房间的箱子，凌逸月正想跳下树去帮忙。


    还不等他有所行动，就见她手一抬间，数个箱子就自行飞到了房外。


    她几乎没用什么力气，甚至没怎么碰触这些箱子。


    凌逸月笑了，她竟然还有这种本事。


    等看着她将这些箱子尽数放到主街之上，目送她走远后，凌逸月才离开了。


    他的身姿飘逸，脚下只轻点了几下，便已然飞出去数丈。


    墨衣站在小巷的拐角处，看着半空中一闪而过的身影，脸上神情复杂。


    她早就发现凌逸月悄悄跟着她到了九顾帮，只是假装不知情罢了。


    她知道，他这么做也是出于一番好意。


    等凌逸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确定他已回到影组织据点后，墨衣才缓缓往影组织据点的方向走去。


    -


    第二天一大早，金昌城中就一片嘈杂。


    主街之上聚满了人，他们围成一圈，正对着圈内指指点点。


    若是这时走近便会发现，原来这圈内摆着数个大箱子，箱子里全是金银财宝。


    在最大的一个箱子一侧贴着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九顾帮蒋商陆已死。”


    白玉酒馆的刘老板一打开店铺门，就看见了一群人正聚在酒馆不远处。


    隔着不远的距离，透过人群的缝隙，他隐约看见了数个箱子。


    起初他是抱着好奇的心态靠近，等走近看清楚箱子里放着的东西后，他再也淡定不了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从箱中拿了一叠银票握在手中，喊道：“这是前几日，九顾帮从白玉酒馆硬收的保护费。”


    他话音刚落，又有几家店铺老板纷纷上前，从箱中取出了自己被搜刮走的东西。


    金昌城的生意人大都像白玉酒馆的刘老板一样，做买卖讲究诚信，在拿金银时，也是一样。


    属于自己的，他们一分不少地拿走。


    不是自己的，他们半点儿也不动。


    此时，凌逸月和墨衣就坐在主街的一处房顶上，两人手中各拿着一壶酒，正是金昌城的名酒“豆蔻酒”。


    这酒自然是刚从白玉酒馆买来的。


    清早的时候，墨衣跟凌逸月说，她已将九顾帮抢夺的百姓的钱财，都放在了主街上。


    可就那么摆着，若是没人主动领头去拿，兴许就算摆上数日，等九顾帮派出去的弟子都回到了金昌城，这些箱子内的金银珠宝也不会减少。


    虽然墨衣已经提前写上了蒋商陆死亡的消息，让他们放心。


    但没人带头，还是不行。


    所以，他们想到了白玉酒馆。


    果然，原本只是围观不敢上前的人群，在见到刘老板拿走了属于自己的银票后，也都纷纷上前，拿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很快地，主街上放着的那几个箱子就都空了。


    “九顾帮搜刮了那么多民脂民膏，就连这箱子都是小叶紫檀的！”有人认出箱子的材质，喊了一句。


    众人闻言这才仔细看向装着财物的箱子，乍看之下，只觉是上好的红木箱子，原来竟是小叶紫檀。


    小叶紫檀是高端红木，素有“帝王之木”的美誉。


    因其质地坚硬，又有药用价值，用它做成的箱子不仅古朴美观，还易存放东西。


    不管是用来放书籍、金银或是衣物，都能很好地收纳。


    没一会儿，几个红木箱子也被人瓜分一空。


    等红木箱子和金银珠宝全都被分走后，聚集的人群散去，主街又恢复如常。


    凌逸月喝了一口酒，从房顶上站起身，他伸了个懒腰，笑道：“亏你能想出这个主意。”


    不等墨衣回答，他就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九顾帮的弟子若是回来后，发现九顾帮被洗劫一空，到时候又找这些店铺的麻烦可怎么办？”


    “放心，他们不会的。”墨衣回道，“九顾帮的弟子都来自附近的城镇，他们去收店铺的保护费，多是因为蒋商陆。如今蒋商陆不在了，群龙无首，他们自然也就散了。”


    正如之前的雀鸟阁和紫藤山庄，在南宫阙和藤匡死后，他们就都各奔东西了。


    冤有头债有主，墨衣不想和那些灭城的人一样，把所有人都赶尽杀绝。


    因为他们之中，有很多人是无辜的。


    凌逸月看出她的心思，笑道：“走吧、没热闹看了。”


    果然和墨衣预料的一样，等蒋商陆派出去的弟子们赶回帮派，发现蒋商陆已死，帮派也被洗劫一空后，都打包行李各自回家了。


    没人管九顾帮之后如何发展，甚至都没人替蒋商陆收尸。


    他的尸体就躺在院子里，过了几日早已面目全非，再加上又是初夏，引来了不少蚊虫，众人更是嫌弃，离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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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躲着他走，离他的尸身远远的。


    后来还是帮中最小的徒弟，实在看不下去，离开前丢了一个火把在他身上，把他的尸体烧了个干净。


    随着蒋商陆的离世，九顾帮弟子的解散，号称金昌城第一大帮的九顾帮，从此在江湖上也销声匿迹了。


    -


    凉州.七寒门。


    郑灵闲离开兰溪回到凉州已是三日后。


    他还来不及休息整顿，就收到了从金昌传来的消息。


    金昌城紫藤山庄被大火燃尽，九顾帮帮主蒋商陆也遭人毒手。


    郑灵闲大吃一惊，凉州离金昌的距离最近，若是金昌城有什么风吹草动，七寒门能比起其他帮派更快得到消息。


    在得知雪衣就在紫藤山庄后，郑灵闲并未着急赶去金昌城，而是回了凉州。


    据他所知，其他帮派也大都如此。


    他们正是知道紫藤山庄本就和九顾帮不和，再加上还有雪衣这一层，两家非打起来不可。


    若是他们着急去到金昌，就势必要选择一边站队。


    真要选择，七寒门既不选紫藤山庄，更不选九顾帮。


    与其加入他们当中任何一派，战得两败俱伤，倒不如隔岸观火。


    很显然，其他门派的人也都这样想。


    所以当离开望月楼，看着蒋商陆火急火燎赶路的背影时，郑灵闲心中多是不屑。


    九顾帮或是紫藤山庄，任何一家落败，对江湖人来说都是好事。


    只是没想到，他们两家竟都没了。


    “师父，如今我们要怎么做？”有弟子问道。


    郑灵闲陷入沉思。


    是啊、虽说紫藤山庄和九顾帮都没了，对七寒门来说是好事，但雪衣原本是在紫藤山庄中的。


    紫藤山庄大火后，雪衣又一次不知去向。


    要获取望月楼的情报，就得等到下月的十五日，他们实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待。


    “这几日，派门中弟子看好凉州各大城门。”郑灵闲沉吟片刻后道。


    雪衣若是还活着，她想回去风雪山庄，从金昌离开，必然会经过凉州。


    比起其他门派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乱找，他倒是可以守株待兔。


    若雪衣真的来了，凉州城可是七寒门的地盘，料想她也飞不出他的掌心。


    郑灵闲想着，心安了不少。


    “是，弟子这就派人去守着。”


    “慢着，拿上这张画像。”郑灵闲从手边的桌上，拿起了雪衣和凌逸月的画像递了过去。


    弟子接过后，离开了门派。


    没多久，他们就在东西南三个城门处守好了。


    之所以不在北城门把守，是因为七寒门就在凉州北城门外。


    门派依山傍水，占地极广。


    郑灵闲最爱排场，每次七寒门出场，阵仗总是摆得极大，光是守门的弟子就有上百位。


    站在凉州城内，向北望去，远远就能看见远处站着一排人。


    不过比起门派的恢弘规模，上百人不过是洒洒水而已。


    别说是雪衣和凌逸月两个活生生的人经过北城门，就算是一只苍蝇、一只蚊子，想要在七寒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通过北城门，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