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
作品:《手撕白月光剧本后神君黑化了》 翌日,褚洛白是在一阵轻微的摇晃中醒来的。睁开眼,视野便被一片银白全然占据。
肆景把小银捧到了他眼前,距离近得几乎贴上了他的鼻尖。
“你快看!”她声音雀跃,自豪地向他夸耀道:“我们小银是不是很厉害?”
他微微后仰,视线越过叶片才得以看清她兴奋的脸庞,茫然道:“厉害?”
“过了一夜,她就长高了一毫!”
生怕他看不清楚,她又将花盆往前递了递,似在展示举世无双的奇迹。
他未瞧出那微乎其微的变化,但还是顺应地点了点头:“厉害。”
她不满他如此敷衍:“你多说几句,好好夸夸她。”
望着那双晶亮的眸子,他不忍拒绝,庄重地送上了赞美之词:“小银真是卓尔不凡、出类拔萃,实乃草中楷模。”
她这才心满意足,眉眼弯弯,抱着花盆又开始絮絮低语:“小银,你听见没,神仙都对你赞不绝口…”
她对花草的关注与喜爱,永远胜于对他。
这般情景早已上演了多次,照理说,他应习惯了。
然而每一次,心中总不免暗暗希望,盼她能将话分他一点,即便是无关紧要的闲聊。
若能分他点,他便能更了解她一点,更懂她一分,那样或许,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小银这么棒,我可得好好奖励你,奖励你…”她环顾下四周,目光落在了窗口,“奖励你看风景吧,这里的风景可美了。”
看风景?她竟邀一盆草看风景?先前她可从未邀过他。
他忍不住起身,强作自然地踱至她身侧,而她的视线终于由那盆草转向了他。
“这段时间,是我有所懈怠,”他认真检讨道,“忘记要努力了。”
她歪了歪头,像是没听懂:“努力什么?”
是她亲口所言,要他努力,从看风景开始,努力让她喜欢上他的。
她竟忘了吗?若是忘了,他又该如何提醒?
他垂眸,正在他暗自腹诽,遣词造句之际,她唇角一抿,漾起一丝狡黠:“小银,你瞧,有人来跟你争宠了。”
又被她戏弄了。
她总以此为乐,这也是他无法习惯的事情。
他绷着脸,作势欲走,衣袖却被她轻轻拉住。
她仰着头,眼中笑意未褪,晃了晃手中的花盆道:“小银说,想跟你一起看风景。”
又是小银,还真是要谢谢它。
他五味杂陈,却甘愿认命,依言在她身畔坐下。
她向他挪近了些,细软的发丝蹭过他的肩臂,将头倚在了他肩上。
“其实,”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我也想跟你一起看风景。”
谢谢小银,这次是真心的感谢。
-
蚓妖家。
面对被肆景珍重捧到跟前的小银,厄元的褚洛白与天元的褚洛白一样,脸上浮现出了如出一辙的困惑。
“这草何处有变?”
“你们褚洛白怎么都一个样!”肆景瞪了他一眼,两指一笔,朗声道:“小银她长高了一毫!”
“确实高了些。”一旁的蚓妖给出了公允的判决。
肆景笑逐颜开:“还是丘老前辈慧眼识草。”
顺利拿到第二枚地龙尾环,时候尚早,日头还未升至中天。
肆景抱着小银,对身旁的褚洛白道:“你先走吧,我想去凡人那儿逛逛,给小银换个好看的盆。”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褚洛白身形未动,眉宇间带着明显的犹疑。
这位神仙公子哥对她的戒备之心,真是比宠物褚洛白重多了。
肆景心中冷笑,面上却绽开笑容:“若担心我背后使坏,那便劳烦神仙大人屈尊降贵,跟小魔我一块儿走一趟了。”
-
凡间的市集较之昨日截然不同,熙攘喧闹。
看样子是人皇得到了神族的保证,笃定自己的儿子们会安然无恙地回来,于是不再折腾百姓了。
这个人皇也不知做做样子,就是认准了他们魔族不常离开魔域,察觉不到异常呗。
肆景随意进了家陶瓷铺,拿起一个彩绘的陶盆,对着小银比划了一下,问褚洛白:“这个如何?”
褚洛白扫了一眼:“过于秾艳,喧宾夺主。”
肆景换了个未上釉的素陶盆,问:“这个呢?”
褚洛白双手抱胸:“过于粗粝,失了雅致。”
肆景憋憋嘴:“那你觉得哪个好?”
褚洛白在铺内来回踱步,逡巡片刻后,选了个素雅的青瓷:“此盆釉色温润含蓄,莹洁生辉,清丽而又不失华彩,简约方显气韵,堪称上品。”
不就选个盆,在那儿拽什么文词。
肆景竖起大拇指:“神仙大人真是文采斐然、慧眼独具啊。”然后拿起最初相中的彩绘陶盆,对掌柜道:“我就要这个了。”
褚洛白脸色微僵,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既已拿定了主意,又何必问我。”
“我是好心,怕你无聊。”肆景嘻嘻一笑,把手一摊:“神仙大人,你可有带银两?”
褚洛白一怔:“你没带?”随即意识到了不对:“若是我没跟来呢?”
肆景理所当然地眨眨眼睛:“你这不是跟来了吗。”
褚洛白心中郁结,却抵不过陶瓷铺老板灼人的目光,终究还是乖乖掏了钱。
肆景美滋滋地将小银移到新盆中,小心翼翼捧好,却没有立刻返回魔域的意思,反向市集深处走去。
“你还要去哪里?”褚洛白跟上她,心头掠过一丝不祥。
肆景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丢出两个字:“刑场。”
-
刑场,人山人海。
肆景抵达时,只能被挤在人群最外围,踮起脚也看不见刑台分毫。
望着眼前一个个汗流浃背、散发着浓烈体味的凡人男子,她不禁蹙起了眉头。
她可不想挤进去,与这些人有任何身体接触。
正欲念咒将自己移至前排,却被褚洛白制止:“莫在凡人面前轻易施法,徒惹恐慌,暴露身份。”
有道理。那该怎么进去呢?
灵光乍现,有了!
她隔空取出了那把知乐送的木伞,正想撑开,却发现自己一手抱着小银,根本干不了这活儿。
“褚洛白,”她把伞递给他,“帮我撑开。”
褚洛白把“拒绝”二字明明白白地摆在了脸上。
要使唤这个公子哥确实不易,但说难也不没多难。
“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她垂眸,戚戚然道,“我只是想用一下,感受下被人惦念与关心,究竟是何种滋味。”
褚洛白眉头紧锁,不情不愿地接过撑开,将伞举过她头顶。
“不遮太阳,”她指向拥挤攒动的人群,“遮他们。”
褚洛白一脸困惑,却还是依言将伞面对向了前方:“你究竟意欲何…”
话未说完,肆景就已单手推着他的后背,将他当作开路的盾牌,借由伞面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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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畅通无阻地挤到了刑场最前排。
她站定,心满意足道:“现在可以遮太阳了。”
褚洛白紧抿双唇,才将几乎冲口而出的斥责咽了回去。
话虽未出口,肆景却听到了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在伞下回荡:「这魔女真是没安好心!」
她一惊,转头看向他。
“又怎么了?”他语气生硬,脸上余怒未消。
“没事。”她压下惊疑,转回头。
她想,许是自己听错了,岂料下一秒,褚洛白的声音又清晰地传了过来:「罢了,再忍四日,只需再忍四日便好。」
这下她确认了,她这是听到褚洛白的心声了。
至于为何能听见,似乎是与这伞有关。
她瞥了眼伞柄上的笑脸图案,知乐这小东西确实不一般,会做的法器还不少。
就在这时,死囚被五花大绑着押上了刑场,好戏即将上演了。
只听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扬起了沉重的鬼头刀,刀锋破风落下,霎时间,血光飞溅,头颅滚落。
“如何,神仙大人?”她带着轻松的笑意,调侃道:“可有被这血腥的场面吓着?”
褚洛白直视前方,面无表情道:“罪人伏诛,有何可惧。”
「况且,死亡远非最可怖的刑罚。」
她不着痕迹地顺着他的心声问:“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们九霄最骇人的刑罚是什么?”
“时狱。”
“那是什么?”
“永生永世,困于虚无。”
她不以为意地憋憋嘴:“真是无趣。”
“不是非要鲜血淋漓,才叫惩罚。”褚洛白威严道:“天罚至厉,不为伤形,只为灭心。”
她骄傲地扬起下巴:“这样的刑罚,罚不了我这样无心的魔。”
褚洛白望向她怀中的银麻草,缓缓道:“你并非无心。”
“这话也是你兄长说的吧?”
“花草含情,万物知心,你能让银麻草生长便是证明。”
「如此显而易见之事,何须他来提点。」
此刻,她终于知道先前的那抹不悦该如何解读了。
原是两位自傲的神仙,在彼此暗自较劲儿。
这神仙攀比起来,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她低头看向怀中的银麻草,问:“小银,你怎么看,你觉得我有心吗?”
「小小草木,岂会言语。这个魔女定又是在戏弄我。」
肆景嘴角一勾,侧耳俯向草叶,仿佛真在倾听它的低语,随后又轻声与它回应了几句。
见此情形,褚洛白没方才那么笃定了,不禁好奇道:“它…说什么了?”
肆景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声叹息:“一言难尽呐。”
「为何她看上去有些难过?可是这草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这魔女虽诡计多端,却皆是些小打小闹,算不得大恶。况且,她确实有心向善…」
“花草之言,不可尽信。”他好意宽慰道。
“我是说你一言难尽。”肆景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堂堂上神,如此好骗,竟真信花草能说话了。”
他脸色骤沉,一言不发地绕开人群,拂袖而去。
“神仙大人,不一道走了吗?真生气了?”肆景小跑着追了上去:“你伞还没还我呢!”
「我若再信这魔女半句鬼话,那便真真是愚不可及,蠢钝如猪!」
褚洛白心底那近乎咆哮的怨怼,一字不落地落入了她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