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认为墨家毕竟曾是当世显学，楚墨在中原的影响力还是挺大的。


    只要卢生还活着，纵然逃到了中原，也躲不过楚墨一派的稽查。


    “妥当。”


    嬴政点了点头，道：“现今朕与王翦尚在，便可镇住帝国内部一时无虞。”


    “若朕与王翦都不在了，中原六国余孽的跳梁小丑，什么霸王、赤帝，皆如蝼蚁尔！唯独帝国内部的东郡陨石事件策划者，其心可诛！”


    “你一定要坐得稳，压得住！”


    ……


    压住了。


    扶苏就是天命昭昭的仁武帝。


    若是扶苏也被天命陨石倒逼……


    那完了。


    法家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


    即：法家以军功爵位制度为核心进行运转，那么古典军国主义惯性便是不可逆的。


    战争，需要征收泰半税赋。


    徭役也得拉满。


    到了人口承受极限以后，便会形成乱民抗税。


    如何解决呢？


    自然就得翻倍的加派秦吏，横扫乱民，继续强行征税。


    然而，加派的秦吏也是需要吃饭的。


    于是。


    秦吏越多。


    税赋越多。


    抗税的乱民更多……然后就得加派更多秦吏……征收更多的税……


    这便是法家的死亡螺旋！


    注定走向崩溃。


    或许有人就会说了。


    我拒绝战争。


    不！


    你拒绝不了。


    因为军功阶层会再度制造出一个陨石，挟天命倒逼你开启战争。


    极致的全民耕战体系，代表了古典军国主义惯性几乎是无法逆转的。


    这才是大秦灭亡的真相所在！


    “父皇。”


    扶苏认真的保证道：“儿臣一定会查出东郡陨石事件的幕后黑手。看看究竟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挟天命以令皇帝！”


    庙堂高端局。


    一玩一个不吱声。


    天幕只会曝光未来事。


    可东郡陨石事件乃是过去的旧案。


    除非，未来发生第二次天降陨石，亡秦者胡……


    嬴政昂首道：“扶苏，那你可得抓点紧，最好让朕崩世之前看到真相。”


    扶苏闻言赶忙道：“父皇只需多多修养，再禁绝丹药，定能延年益寿的。”


    丹药，成瘾性。


    骤然戒断。


    需要非常强大的意志力。


    “好，听你的，那就禁绝丹药！”


    嬴政表示他的意志，冠绝古今！


    什么瘾不瘾的！


    他说戒，就能戒！


    扶苏默默的在心中给自家父皇点了个赞。


    啥也不用说了。


    就俩字。


    父皇牛逼！


    下一刻。


    天幕出现反应。


    只见二次元小吏的头像瞬间浮现。


    【嗨嗨嗨，小吏又出来了哦！】


    【书接上回，秦武帝回归咸阳，斩奸佞，登皇位！】


    【至于十八世子胡亥则是遭到了流放蜀地的处罚，途中据传胡亥忧虑过甚，饮鸩自杀了。】


    【胡亥的这个结局，与吕不韦如出一辙，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小吏也觉得是自杀，毕竟颤音小王子的胆子向来小的可怕。】


    【而秦武帝登基之后，除了需要解决大秦的内忧外患之外，他首先还需要去看看冷宫之中的母亲……前国夫人：芈华！】


    （天幕画面辗转变幻。）


    （只见秦武帝身穿黑龙袍服，独自进入了冷宫之中，苏角等御前亲卫没有选择靠近。）


    （接下来。）


    （便是母子重逢，相拥而泣。）


    【母亲，儿子来晚了。】


    【不晚，能来便好。扶苏，你都有点长变了，我刚刚差点没敢认。】


    【十年没见，母亲着实是受苦了。】


    【这都是应受之罪……你父皇呢？他走了吗？】


    【父皇在第五次东巡中，已然崩逝。】


    【那我当与他同去，这辈子是我欠他的……更欠了关中二十万个大好男儿。】


    【那都是昌平君之过，母亲也是受牵连者。】


    【扶苏，身为帝王，是不能够徇私的。我爱你的父皇，十年不改，他走了，我自愿为他所殉。】


    【……】


    【以前我身在冷宫之中，时常发呆望着这堵高墙，那时候我觉得这堵墙，便是我与你父皇之间最遥远的距离。】


    【……】


    【直至亲耳听到你父皇的死讯，我才恍然发现，原来只要得知心爱之人还活着，便总归有个念想。】


    【……】


    【现今我已万念俱灰，只觉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生死相隔。】


    （芈华抬手摸了摸扶苏的脸颊，她对嬴政的爱是真的，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为难也是真的。）


    （首次攻楚之战，大秦葬送了关中二十万精锐，当时咸阳几乎是家家戴孝，满城垂泣。）


    （结果扶苏刚上位就要免了生母之罪，固然亲亲相隐，情有可原，然法不容情！）


    （更何况那可是二十万条人命。）


    （纵然扶苏会赦免她的罪，她也不会感到半分庆幸，国夫人的身份，代表了她的荣光，也是她的责任。）


    （再者，她也确实不愿跟始皇生死相隔太久。）


    （随着芈华表露出决绝之意。）


    （秦武帝却不愿接受这个结局……昌平君叛秦，牵连芈华已经被关了十数年，韶华全逝，满头白发，这还不够吗？）


    （从秦法层面来论，连坐的叛国罪确实是无从饶恕。）


    （但秦武帝仍旧想要圆了原身扶苏的遗憾，最起码也要让芈华走出冷宫，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思索半晌，秦武帝开口道……）


    【母亲，你对父皇的爱意，我能够切身的感受到，十年不改，真挚一生。】


    【然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并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那些明明知道彼此相爱的眷侣，却只能假装毫不在意。】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相爱又不在意，而是两个人就像是相互瞭望的星星，永远都没有交汇的轨迹。】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星星之间没有交汇的轨迹。而是纵然轨迹交汇，也会转瞬间便无处寻觅。】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两颗星星交汇后无处寻觅，而是两个人尚未相聚，便注定了此生都无法相遇。】


    【母亲。】


    【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飞鸟与鱼的距离。】


    【一个必须得翱翔于天际。】


    【一个却只能深潜于海底。】


    （当扶苏朗诵完这首飞鸟与鱼。）


    （芈华在欣慰的同时，也瞬间泪如泉涌……）


    （两个星星交汇后，转瞬间便无处寻觅，这是她与嬴政的前半生。）


    （她与嬴政的后半生，便是妥妥的飞鸟与鱼。）


    （嬴政贵为秦始皇，一直都是遨游于天际的飞鸟。）


    （芈华深锁于冷宫高墙之内，与海底游鱼无异。）


    （两人相隔云海。）


    （早已体会过十几年……最遥远的距离。）


    （所谓生死相隔，又算得了什么呢？）


    （过了许久。）


    （芈华的情绪稍稍平复，她道。）


    【扶苏，此生能有你这样的儿子，实乃予之幸事。】


    【母亲，你能让大秦诞生出一个仁武兼备的二世皇帝，便是此生最大的功绩，理当功过相抵。】


    【扶苏……】


    【父皇泉下有知，他也定会同意此事的……求母亲，移驾！】


    【……】


    （最终，秦武帝亲自拉着母亲芈华的素手，走出了冷宫高墙。）


    （昔年那个风华正茂的国夫人，已经被岁月雕刻满了沧桑，却依旧难掩她年轻时的绝代容颜。）


    （天幕画面定格在了秦武帝与芈华的背影。）


    （待二次元小吏的声音响起，天幕回转。）


    【诸君，武帝这波以诗破法的操作，简直绝了！】


    【冷宫高墙十年霜，母子重逢泪千行！】


    【当芈华夫人说出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乃是生死相隔之时，咱们的武帝陛下反手掏出一套飞鸟与鱼。】


    【难以想象，这居然是先秦时期便已现世的诗歌，当为亘古所记！】


    【另外，武帝赦免生母芈华，从政治层面也可以视作对楚地的一种招揽和安抚。】


    【毕竟武帝本身就具备一半的楚国王族血脉，再加上国夫人芈华的影响力，便注定了霸王想在楚地起事的难度，势必会疯狂倍增！】


    【让我们为霸王默哀一秒钟~】


    【同时也为武帝与国夫人芈华的母子之情，打call……越久越好！】


    【飞鸟与鱼，绝绝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