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三十多个代行者还没想明白自己是不是在被溜，就算是被溜有什么陷阱她们依然会选择跟上去抢夺药剂。


    前面的荒泽109虽然厉害，但也未必能挡住她们这么多人的围攻。她们的异常值已经很高了，没有药剂也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还不如拼一把。


    可没想到，她们快速结成的临时队伍，是这样的不堪一击，只是眨眼之间，近三分之二的同伴就在她们身边同时炸得稀碎。


    血肉残渣溅到了她们的脸上，她们的动作不受控制的僵硬，瞳孔骤缩，眼中尽是惊惧骇然。


    但一看到前方追赶的目标速度放慢，她们也顾不得想那么多，停顿不到几秒，便再次提速追了上去。


    其他没有目标的代行者见到高空上速度越来越慢的蝶翅，以为有着大量药剂的荒泽109要不行了，就如同见到血的鲨鱼一般快速冲向她。


    黎礼调转方向，看着远处从四面八方冲来的无数代行者，一切在她眼中似乎都变得很慢很慢。


    上辈子的黑暗记忆犹如一只只苍白鬼手死死拽着她禁锢着她。


    明明她已经杀死了罪魁祸首，报复了所有人，甚至即将彻底报复剩下的仇人，她以为自己是胜利的、轻盈的、自由的。


    但现在这一刻，她才发觉，那无数鬼手依旧紧紧绞着她、限制着她、告诉她——


    她应该是无辜的、悲惨的、倒霉的、纯粹的、善良的、完美的——受害者。


    她对仇人狠辣无情的报复是正义的、理所应当的、让人大快人心的。


    但前提她是那个完美受害者。


    她必须和她那些恶毒不择手段的仇人完全不一样。


    于是她给自己定下可笑的行事准则——不对无辜普通人下手。


    所以她没有伤害那些矿工，会救下居民楼的人。


    看，她多善良多有原则。


    但是真正的利益摆到她面前时，她却根本无法轻易放弃。所以她会毫不犹豫对角田等人下杀手，但是又告诉自己，自己只是提前清理对自己的威胁而已。


    实际上有没有威胁她心底清楚得很，但她选择不去细想，只是改变自己的准则来说服自己。


    可人始终无法一直自欺欺人。


    同一时间内杀死那么多人，完全背离了她为自己套上的完美受害者身份。


    黎礼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代行者们，品味着此时此刻自己的情绪。


    没有一点愧疚，只有准则身份再一次被自己打破的不满，以及......隐隐的畅快和兴奋。


    这个清晰的念头一出，黎礼呼吸一滞，浑身血液灼烧起来，烧得那些苍白阴冷的鬼手开始瑟缩，烧得她的思绪开始回笼，烧得她的眼神开始聚焦。


    她是好像在成为那种为了变强不择手段的人吗？


    黎礼又问了一遍自己。


    和前一次逃避这个问题不同，这次答案很快就浮现。


    不，不是好像，就是。


    或者说，她本质就是那样的人。


    代行者们越来越近了，她们的手上凝聚出攻击。


    她却再次回忆起了以前，想到了那些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事情。


    三岁时满手鲜血懵懂的自己和母亲父亲疑惑痛苦的神情，此后母父一遍遍重复的善恶是非观教导；七岁时邻居们“真是一个好姐姐”“是个活泼善良的小姑娘”的夸赞；九岁时孤儿院里被自己压在身下一拳拳捶到濒死的小男孩以及周围孩子们惊恐畏惧喊着“怪物”“魔鬼”的尖叫；十六岁时同学们口中的“高冷话少但有礼貌的学霸”；二十五岁时同事们口中“社恐但单纯好相处工作能力极强的同事”......


    一切的一切，都在指向一个事实——


    她的底色就是伪善的、善于伪装的、自私的、冷漠的、利己的、不择手段的。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不，她是恶龙本身。


    惨白鬼手们在惨嚎中如劣质玻璃般纷纷崩碎。


    黎礼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周围无数攻击即将朝她砸过来，在她放缓速度的那一刻，近百位代行者冲上高空将她从四面八方围困在中间，连灼热的阳光都被遮挡。


    空气愈发闷热粘稠，像是形成了一个包裹着她的虫茧。


    黎礼终于动了，她身后停止翕动的蝶翅也重新开始扇动，且速度越来越快。


    原本势在必得的代行者们见呆滞不动的蝴蝶翅膀忽然动起来，以及凭空出现的高挑女人，对上她亮得惊人的双眼，以及快速闭合的嘴唇，心中一咯噔。


    但他们又立刻安慰自己，荒泽109被那么多人包围，攻击还马上就要落到她身上，她肯定必死无疑。而且他们还有攻击没使用出来呢。


    可下一刻，本该打到荒泽109身上的攻击，却全部莫名砸回了他们自己身上。


    还没等他们做出什么具体的反应，他们就看到周围临时同伴身上，骤然闪出璀璨的银蓝光芒，在同伴因惊恐痛苦瞪大的双眼里，他们看到了自己同样被银蓝光芒淹没的身体以及痛苦茫然的脸。


    砰！砰！砰！


    巨大的动静吸引剩下的代行者们暂时停止打斗望向天空，空中炸开一朵朵掺杂着银蓝光点的更加绚丽漂亮的血色烟花。


    那血色烟花转瞬落幕，一个拥有象征着绝对实力的庞大蝶翼的人影从中冲出。


    砰！砰！砰！


    黎礼冲出血雾。远处再次炸开的血色烟花像是在祝贺她的破茧，像是在为她加冕，像是恶魔的狂欢，像是在庆祝她终于看清自己、选择拥抱自己。


    斑斓光点在她身后拖出长长虚影，森白尸骨血色亡魂被她踩在脚下。


    被血雨淋了一身的代行者们呆滞的看着天空中的那道人影。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荒泽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