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6:15，广播站的设备指示灯在昏暗房间里明明灭灭。林聆溪按下最后一个按键，摘下耳机时长出一口气。窗外突然炸响的雷声吓得她差点摔了手里的值班日志，一道闪电劈开天际将走廊照得惨白。


    “完了……”他铺到窗边，雨幕已经密的看不清三米外的教学楼。手机屏幕亮起刺目的红色警告——电量5%，未接来电（周晓然3个）。最后一个短信还停留在40分钟前：『突发胃痉挛去医院了，钥匙在花盆底下。』


    雨水开始从窗缝渗进来，在地板上蜿蜒形成细小的溪流。林聆溪方便书包才绝望地确认没带伞，雨衣上周借给同桌还没还，而最后一班校车10分钟前就该发车了。


    “啪嗒、啪嗒”——规律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处传。


    江鸿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她正垫着脚试图用值班日志堵漏的窗缝。他肩头湿了一大片，黑发梢还滴着水，手里那把黑色长柄伞不断在地板上汇成水洼。


    “还没走？”他的声音混在雨声里，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林聆溪手忙脚乱地转身，值班日志“哗啦”散落一地：“设备…设备还没关好…”


    江鸿逸的目光扫过早已熄灭了仪器，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弯腰捡起日志袖口蹭过她冰凉的手指：“说话时别眨眼。”


    伞面在暴风雨中剧烈震颤，相片随时会被掀翻的树叶。林聆溪缩着脖子跟在江鸿逸身后，校服外套已经沾满了细密的水珠。她盯着他握伞的指尖——骨节分明，被雨水泡得微微发白，虎口有道浅浅的疤痕。


    “再往外钻就淋湿了。”江鸿逸突然抓住他书包带往自己这边一拉。林聆溪猝不及防撞上他肩膀，薄荷混着雨水的清冽气息瞬间笼罩下来。她慌乱扶住他手臂，稳住身形，掌心下绷紧的肌肉，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惊人的热度。


    “对、对不起！”


    江鸿逸没说话，只是把伞又往她那边倾斜了些。他的右肩已经完全浸在雨里。白衬衫变得透明，隐约透出锁骨凹陷外的阴影。林聆溪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帮他挡雨，指尖刚碰到他肩头就被闪电照亮——像幅曝光过度的照片。


    “看路。”江鸿逸突然拦住她腰往身侧带，她这才发现前方积水里躺着根裸露的电线正噼里啪啦闪着蓝光。


    雨声太大，她没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但江鸿逸按在她腰间的手突然收紧。


    应急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只拙劣的皮影戏。林聆溪攥着江鸿逸给她的运动毛巾——那是他打篮球用的，带着淡淡的松木香边缘绣着一个小小的“J”——正在纠结要不要用来擦头发。


    “会感冒。”江鸿逸头也不抬地拧着自己的袖口，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他的手机屏幕亮着：『暴风雨红色预警』『电路抢修通知』。最新一条是陆远发的：『校长让你核对运动会奖状！急！！！』


    林聆溪的视线不由自主追随着他发梢的水痕，看它们划过下颌线，消失在衣领深处。她突然发现江鸿逸右耳后有道两公分长的旧伤疤，藏在发际线里，想到褪色的闪电。


    “钢笔……”他慌忙低头去剪脚边滚落的金属物间，却和俯身的江鸿逸撞了个正着。额头磕到他下巴的瞬间，湿热的呼吸拂过她眼边。江鸿逸的手掌下意识垫在她脑后，指腹擦过她湿漉漉的发丝。


    “别动。”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呀，另一只手还撑在她耳边的墙上。应急灯突然闪烁将他的轮廓镀上金边。林聆溪看见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还有他喉结不自然地滚动。


    “轰隆——！”雷声炸响的刹那，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林聆溪轻呼一声，本能地抓住江鸿逸的前襟。黑暗中所有感官都被放大：他骤然絮乱的呼吸，胸口传来的心跳，还有腰间突然收紧的手臂。


    “应急灯坏了。”江鸿逸的声音近的烫耳朵，“抽屉里有蜡烛。”


    她不敢松手，感觉江鸿逸带着她慢慢移动。膝盖撞到桌角的闷响，抽屉拉开的吱呀声，还有火柴划燃的刺啦——烛光亮起的瞬间，她发现自己几乎被圈在江鸿逸和书桌之间。


    烛泪滴在江鸿逸虎口的疤痕上，他却像感觉不到疼。林聆溪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擦，指尖碰到他皮肤的刹那，两个人同时僵住。


    “去年实验室事故。”他突然开口，“硫酸瓶炸了。”


    林聆溪想起论坛里被删光的帖子：『江鸿逸为保护同学徒手挡硫酸』，当时配图的马赛克照片里，他满手是血，却死死护着怀里吓哭的女生。


    “现在还会疼吗？”她轻轻碰了碰那道疤。


    江鸿逸突然扣住她手腕，烛光在他眼里跳动:“林聆溪，你…”


    “啪！”门被撞开的巨响打断了一切。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时，江鸿逸的拇指正摩挲着林聆溪手腕内侧的脉搏点。突如其来的目光向刀锋劈开画面——江鸿逸将林聆溪困在书桌与自己胸膛之间，烛光在他们鼻尖相触的距离间投下颤动的阴影。


    “我是不是……”陆远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闪光灯在江鸿逸绷紧的背肌上照出一片冷白。“该去敲门？”


    林聆溪条件反射的蜷缩，后脑勺撞上江鸿逸预先垫着的手掌。她闻到他之间残留的火柴硫磺味，还有自己草莓洗发水，不知何时蹭到他衣领的甜香。


    江鸿逸抓起手边的奖状，砸了过去。纸页在空中散成扇形：“滚出去。


    陆远后退时撞到门框，手机镜头却顽固的对准书桌。第二道闪光亮起时，林聆溪终于看清桌子倒扣的相框——玻璃反射出她涨红的脸，和边缘露出的半截粉色发绳。


    “校长说奖状……”陆远的声音突然转向林聆溪，“对了，周晓然让我转告你。”闪光灯第3次亮起精准照亮她锁骨处，不知何时蹭到的钢钢笔水迹，“医务室框子最下层有备用钥匙。”


    江鸿逸抄起金属笔筒的瞬间，陆远敏捷的退到走廊。关门声震的烛火剧烈摇晃，墙上的影子纠缠又分开，林聆溪发现江鸿逸的左手还护在她腰后，隔着校服布料穿来不正常的体温。


    沉默在雨后的潮湿空气里发酵。江鸿逸转身收拾散落的文件。林聆溪假装整理书包，目光却粘在那张倒扣的照片上。


    “那是……”


    “校运会。”江鸿逸突然开口，手指擦过相框边缘。林聆溪看见他小指无意识地勾了勾，像在抚摸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当她蹲下系鞋带时，终于从仰角看清了照片内容——那年田径联赛颁奖后，江鸿逸站在冠军位置，面无表情地捧着奖杯。而照片最边缘的观众席上，一个扎着草莓发绳的女生正在给跑道上的人加油。侧脸被阳光照的发亮。


    那是她。


    江鸿逸的指尖突然出现在视野里，轻轻掂起她发间的一片樱花。花瓣已经蔫儿了，纹路里还沾着雨水。


    “雨停了。”他的声音像蒙着雾气，指尖蹭过她耳尖时带着烛光的温度。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渐次亮起。林聆溪偷瞄江鸿逸的侧脸，发现他右耳后疤痕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走到楼梯拐角时，江鸿逸突然停下。


    “手机。”


    “啊？”


    他摊开手掌，虎口的疤痕像到褪色的闪电：“电量。”


    林聆溪慌忙掏出只剩1%电量的手机，锁屏画面还是昨天偷拍的江鸿逸背影。她手忙脚乱的想按熄屏幕，江鸿逸却已经看见了，嘴角浮现一个转瞬即逝的弧度。


    “明天。”他把自己的充电宝塞给她，指尖在她掌心停留半秒，“7:20，校车站。”


    林聆溪低头应声时，瞥见她衬衫心口口袋的形状——那张照片被他叠成方形妥帖地放在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宿舍楼下的樱花树被雨打落一地残瓣。林聆溪摸出周晓然给的备用钥匙时，手机突然震动。


    【未知号码】：抬头。


    五楼窗口，江鸿逸的声音立在未开灯的房间里。他举起手机晃晃屏幕，屏幕蓝光映出正在播放的《草莓星云》——和她耳机里放的进度完全同步。


    与此同时，校园论坛推送炸响：


    【爆】陆远V：「照片」烛光壁咚！正主认证#心跳CP#


    评论1：“江鸿逸这个护头动作！这个腰胯角度！


    评论2：“桌子上是不是有草莓发绳？”


    评论3：“只有我注意到衬衫第3颗扣子崩开了吗？”


    林聆溪把发烫的脸埋进枕头时，锁屏亮起新消息。


    【J】：照片我存了。


    【J】：明天别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