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聆溪第12次看向腕表时，秒针刚好划过秒针12。12：19，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分钟。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值班表边缘，江鸿逸的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笔微微上扬，向他偶尔泄露情绪的唇角。


    食堂旋转门映出她今天的装扮——浅蓝色衬衫，藏青色百褶裙，还有周晓然今早硬给她别上的草莓发夹。“又不是去约会！”她当时这么抗议，现在她偷偷把发卡调整到最佳角度。


    推开门的瞬间，喧嚣声浪扑面而来。林聆溪的视线穿过攒动的人群，像被施了定位咒般锁定第三排靠窗座位。江鸿逸正在拆一次性竹筷，修长的手指捏着细薄木片轻轻一掰，“咔”的翠想仿佛穿透嘈杂，直接抵她耳膜。


    阳光透过落地窗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分界线。他今天没穿校服，纯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林聆溪突然想起昨天车棚里，这只手臂如何缓过他肩膀调整麦克风。


    “这是修改好的播音稿。”她的文件夹重重砸在桌子上，惊飞了几粒米饭。餐盘里的糖醋排骨晃了晃，酱汁险些溅到江鸿逸的习题集，扉页赏烫金的“特等奖”三个字晃得他眼花。


    江鸿逸抬眼的动作像电影慢镜头。先看到骨节分明的手推来一杯柠檬水，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滑落，在桌角洇出一个小小的湖泊。然后是他滚动的喉结最后才是那双深邃般的眼睛。


    “坐。”


    这个单字像被施了魔咒，林聆溪的膝盖自动弯曲。他没注意到江鸿逸左手还握着手机，屏幕停留在备忘录页面：


    【林聆溪午餐偏好：


    1.糖醋排骨（周三特供）


    2.不吃苦瓜（会偷偷倒掉）


    3.草莓布丁（限量供应）】


    “你怎么……”林聆溪的疑问被餐盘落地的脆向打断。粉白相间的草莓布丁颤巍巍地晃到她面前，顶端的奶油还装饰着半颗新鲜草莓。这是食堂最抢手的甜品通常开餐5分钟内会售罄。


    江鸿逸的筷子尖在餐盘上轻点两下，像在打摩斯密码：“上周三你盯着宣传海报说了三遍‘好想吃’。”


    论坛新贴提示音突然炸响：


    【实时直播】江鸿逸给女生买草莓布丁了！！！


    【照片】.jpg


    拍摄角度明显来自后方立柱。


    林聆溪的勺子戳进布丁时，一块油光发亮的红烧肉突然空降碗中。她昨天刚跟周晓然抱怨过“最近食堂只有红烧肉能吃”，当时广播站器材室的门好像没关严……


    “交换。”江鸿逸面不改色地夹走她餐盘里的苦瓜，但是她每次都会趁人不被倒进垃圾桶的配菜。他的筷子在苦瓜上方停顿半秒，突然转向自己嘴边。


    林聆溪瞪大眼睛：“你不是最讨厌……”


    苦瓜消失在江鸿逸唇间。他咀嚼的动作很慢，喉结滚动时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还行。”


    陆远幽灵般的出现在邻桌，篮球服上还沾着草屑：“卧槽，江鸿逸你居然吃……”


    “食不言。”江鸿逸把沾满番茄酱的薯条塞进发小嘴里，动作流畅的仿佛排练过千百遍。他在左手同时按下手机锁屏键，最后显示的页面是校园论坛匿名区：


    【求问】怎么自然地和女生交换食物？


    最佳答案：观察她的饮食偏好，创造“巧合”。


    林聆溪低头发现自己的餐盘不知何时多了半碗紫菜蛋花汤——上周她胃疼时，校医建议他多喝的汤品。汤碗边缘贴着张便利贴，只露出“养胃”两个字，剩下的部分被水气晕染模糊。


    午休预备铃响到第三声时，尖锐的疼痛突然刺穿腹部。林聆溪弯腰的瞬间，冷汗已经浸透后背衬衫。她想起今早赌气灌下的冰牛奶和母亲昨晚的语音留言：“生理期快到了，别贪凉……”


    视野突然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悬空。江鸿逸的手臂横在她膝弯和后背，白衬衫第二颗纽扣近在咫尺，上面粘着一点她刚才蹭到的番茄酱。走廊两侧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她听见头顶传来压抑的嗓音：“生理期喝冰水？”


    医务室的消毒液呛得她想打喷嚏。校衣递来热水袋时笑的意味深长：“小男友挺紧张啊，一路跑过来的。”


    “我们不……”


    “喝了。”江鸿逸你看保温杯的动作有些粗暴，红糖姜茶的香气弥漫在周围。杯底贴着便利贴被掀起一角，露出工整的字迹：“下次……”后面被水泽晕染的看不清。但林聆溪突然福至心灵——上周四广播站器材室，她蜷缩在角落揉肚子时，门外那道一闪而过的黑影。


    姜茶滚过喉咙时，她注意到江鸿逸右手手背有道新鲜擦伤。医务室门口，陆远正举着手机对周晓然比口型：“赌不赌？绝对是翻墙去买的红糖！医务室上周就断货了……”


    江鸿逸突然转身，两人立刻假装研究墙上的解剖图。他走回床边时，从书包侧袋摸出个绒布盒子：“止痛的。”


    盒子里躺着枚精致的银质书签，顶端坠着颗小小的草莓挂饰。林聆溪认出这是学校后街那家老银匠的招牌款式——她曾在广播部随口提过“好想要那个草莓书签。”


    放学铃响过二十分钟后，空教室只剩下夕阳的余晖。林聆溪鬼使神差的停在江鸿逸座位前，课桌抽屉没关，露出蓝色书背的一角。


    《音频设备维修手册》水液夹着的东西让她呼吸停滞——失踪三个月的草莓发绳，顶端的小草莓已经有些褪色。这是去年秋游时弄丢的，她以为永远找不回来了。


    翻开泛黄的书页，钢笔字密密麻麻：


    【收藏清单】


    9.3广播站试音录音（《草莓星云》）


    备注：她说这首歌像“初恋的味道”


    4.12值班表（画满小红花）


    备注：咬到舌头的样子很可爱


    5.8发绳（车棚捡的）


    备注：有草莓香气


    ……


    后门突然传来脚步声，林聆溪花猫合上书。“哗啦”——碰倒了笔筒，滚出几颗包装熟悉的糖果，和他的书包夹层里那和草莓牛奶是同款限量版。


    江鸿逸站在逆光里，轮廓镀着金边。他左手拿着两盒草莓牛奶，右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夕阳把他耳廓染成透明的粉红色，也照清了牛奶盒的新鲜的字迹：


    “明天见。”


    “以后每天。”


    地上散落的糖果包装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每一张糖纸上都印着相同的生产日期——开学前一天。


    林聆溪突然想起开学典礼那天，她撞进江鸿逸视线时，对方眼里轻瞬即逝的亮点。原来那不是恼怒，而是猎人终于等到落网猎物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