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这个问题，像一把淬了毒的**，无声无息地抵在了她的喉咙上。她能感觉到沙烈投来的目光，那目光不再是平日里的灼热与占有，而是带着一种狼王审视猎物般的锐利与冰冷。


    他不是在闲聊，他是在试探。


    帐内安静得可怕，只有火盆里木炭燃烧的“噼啪”声，一下一下，敲在青禾的心上。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将决定她和那个南朝皇帝的命运。


    说错一句话，她和他，都将万劫不复。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参汤，汤水在碗里微微晃动，映出她苍白而惶恐的脸。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站起身，走到沙烈身后，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地为他按揉着紧绷的肩膀。


    她的动作依旧那么轻柔，那么温顺，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在用自己唯一的方式，安抚着暴躁的雄狮。


    “夫君……”她终于开口，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您……您为什么要问我这么可怕的问题？我……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这种军国大事，我怎么会知道……”


    沙烈没有说话，任由她按着，身体却像一块石头一样僵硬。


    青禾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沙烈宽厚的肩上，带着一丝滚烫的温度。


    “我只知道……陛下他是皇后娘娘的夫君，是南朝的天。他若是在……在我们的地盘上出了事，皇后娘娘一定会伤心死的。到时候，大宸和我们的盟约……”她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不成章法，却精准地戳中了问题的核心。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才用更低的声音说道：“而且……而且外面那些叛军，不是打着‘诛南后’的旗号吗？他们最想看到的，就是我们和南朝反目成仇。如果我们真的动了陛下，那不就……不就正中了他们的下怀？夫君，我们不能让那些坏人得逞啊！”


    她这番话，听起来全是一个妇道人家最朴素的担忧，没有半点权谋算计，只是出于对沙烈和对盟约最本能的维护。


    沙烈心中那股审视的寒意，被她滚烫的眼泪和这番“蠢话”，冲淡了几分。他抓住她在自己肩上发抖的手，将她整个人从身后拽到了身前，让她跌坐在自己的腿上。


    “哭什么哭！”他烦躁地低吼，用粗糙的指腹胡乱地擦着她脸上的泪，“老子就是随口一问！”


    他盯着她那双被泪水洗过的，清澈又无辜的眼睛，心中的烦躁渐渐平息。这个女人，果然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只会哭哭啼啼的南朝婢女。他刚才竟会怀疑她，真是可笑。


    “那……那夫君打算怎么处置陛下？”青禾怯生生地问，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起来楚楚可怜。


    沙烈被她问得一噎，是啊，怎么处置？这才是最头疼的。他松开她，起身在帐内烦躁地踱步。


    青禾看着他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刚才那一番话，是她赌上性命的一步棋。她赌的，就是沙C烈的多疑和自负。她表现得越是蠢笨无知，他就越会相信她。


    她知道，绝不能提出“放了他”这种建议，那等于自寻死路。她要做的，是引导他，让他自己觉得，留下萧执，才是最有利的选择。


    她看着沙烈烦躁的模样，再次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带着几分天真的语气开口：“夫君，我……我有个傻念头，您别笑话我……”


    沙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有屁快放！”


    “我……我在想，既然那些叛军想要陛下死，那是不是说明，陛下活着，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威胁？”青禾一边观察着沙烈的脸色，一边慢吞吞地说道，“那……那我们为什么不把陛下保护起来呢？只要陛下还在我们手里，那些叛军就不敢把我们逼得太紧，因为他们也怕我们一怒之下，真的……真的把陛下交给南朝，换来更多兵器和粮草，去剿灭他们。”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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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她见沙烈眉毛一挑，似乎听进去了，胆子也大了一点，“只要陛下在我们这里安然无恙，远在京城的皇后娘娘，才会继续相信我们的诚意，才会源源不断地把我们最需要的东西送过来。这样一来，陛下对我们来说，就不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而是一个……一个能号令南朝的‘王牌’呀！”


    “王牌……”


    沙烈咀嚼着这两个字，那双狼一样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了骇人的精光。


    他猛地回头，死死盯着青禾，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这个女人！这个他以为只会哭和缝补衣服的女人！她竟然……她竟然能想到这一层！


    她说的没错！杀，是下策。放，是蠢策。唯有将萧执牢牢控制在手中，让他成为一个活着的“人质”，一个可以随时兑换利益的“王牌”，才是上上之策！


    如此一来，对内，可以威慑那些打着“清君侧”旗号的叛军；对外，可以拿捏南朝，换取无穷无尽的好处。


    这一瞬间，沙烈看着青禾的眼神，彻底变了。那不再是看一个玩物，一个宠姬，而是看一个……真正可以为他所用的，珍贵的宝物。


    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雄浑，震得整个王帐都在嗡嗡作响。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王牌’！老子怎么就没想到！”他大步走回青禾面前，一把将她从软榻上抱了起来，在她惊恐的尖叫声中，狠狠地转了几个圈。


    “青禾！你真是老子的福星！”他将她放下，双手捧着她的小脸，那双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炽热和欣赏，“老子决定了！等打退了那帮杂碎，老子就用全草原最盛大的婚礼娶你！你不是王后，你是老子的女军师！”


    青禾被他晃得头晕眼花，脸上却露出了羞怯而幸福的笑容。她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缓缓落地。


    第一步，成功了。她暂时保住了萧执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