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设想过苏瓷的无数种反应。


    惊慌失措，色厉内荏，或是恼羞成怒下令抓人。


    唯独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平静。


    而她一开口，并没有辩解，反而直接将矛头对准了他，质疑他作为“勇士”的品格。


    “你！”沙烈被噎了一下，随即怒极反笑，


    “好一张利嘴！不愧是能将皇帝迷得神魂颠倒的妖后！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狡辩？”


    他伸手一指地上那对母子，声音陡然拔高：


    “你敢说，这孩子身上的病，与你的妖术无关？你敢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发誓吗？”


    周围的百姓，也纷纷将目光投向苏瓷，等待着她的回答。


    然而，苏瓷依旧没有理会沙烈。


    她提着裙摆，一步一步，走下了凤驾的台阶。


    “娘娘！”刘福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就想上前去拦。


    青禾和晚照一左一右，挡住了所有人。


    苏瓷径直走到了那个哭泣的妇人面前。


    她俯下身，仔细端详着妇人怀中那个面色青灰的孩子。


    那妇人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把孩子抱开，却被苏瓷一个安抚的眼神制止了。


    “别怕。”苏瓷的声音很柔和，“我是医者，让我看看他。”


    妇人怔住了。


    周围的百姓也怔住了。


    沙烈更是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苏瓷的动作，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苏瓷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探了探孩子的额头，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最后，她的手指，搭在了孩子细弱的手腕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有那妇人压抑的抽泣声，和孩子微弱的呼吸声。


    片刻之后，苏瓷收回了手。


    她抬起头，看向那满脸泪痕的妇人，轻声问道：“这位大嫂，你这孩子，是不是每到午后便开始手脚发凉，入夜则高热不退，常常说胡话？”


    妇人一脸的不可思议，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是啊！娘娘您……您怎么知道？”


    苏瓷又问：“他平日里，是不是不爱吃饭，身形比同龄的孩子瘦小许多，而且常常喊肚子疼？”


    “对！对！就是这样！”


    妇人连连点头，看苏瓷的眼神，已经从恐惧，变成了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


    “神医！不……娘娘！求您救救我儿吧！”


    苏瓷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站起身，目光转向了沙烈。


    “沙烈王子，”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冷意，“你口口声声说本宫用的是巫蛊妖术。那本宫倒想请教，这世上，有哪家的妖术，症状与‘惊风’一模一样？”


    “惊风？”


    人群中，立刻有懂些医理的人发出了惊呼。


    “没错，”苏瓷的声音不大，“此症，多发于三岁以下的幼童，皆因脾胃虚寒，正气不足，又受了风寒邪气侵体所致。病症虽险，却并非不治之症。”


    她转头，对身后的刘福吩咐道：“刘福，去太医院，传我的口谕。取生石膏三钱，淡竹叶两钱，钩藤一钱，蝉蜕八分……用文火煎服。另外，再备一盒小儿清心滚痰丸。”


    她一连串报出十几种药材，没有丝毫停顿。


    随即又对那妇人温言道：“大嫂，你先别哭。这方子，你带孩子回去，一日三次，连服三日。那滚痰丸，每日睡前给他服下一粒。七日之内，定能见效。”


    她说完，又看向周围的百姓，朗声道：“本宫知道，诸位心中有疑。今日，本宫便将这方子公之于众！城中若还有幼童患有此症，皆可去各大药铺，按方抓药！药钱，由凤仪宫一力承担！”


    “妖言惑众！”沙烈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气急败坏地怒吼道，“你休想用这些花言巧语来蒙骗大家！谁知道你的药是不是**！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害死更多的人！”


    “是啊……”那个妇人也回过神来，被沙烈凶狠的眼神一瞪，又开始犹豫和害怕，“娘娘……这……”


    “本宫的药，你信不过。”苏瓷淡淡一笑，“那京城第一药铺‘回春堂’的坐堂张大夫，你总该信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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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吧？”


    她话音未落，人群中便挤出一位须发花白，背着药箱的老者。


    正是回春堂的张大夫。


    他走到苏瓷面前，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随即朗声道：“启禀皇后娘娘，方才娘娘所开药方，与古籍《小儿药证直诀》中所载‘凉惊丸’之方，一般无二，皆是治疗小儿惊风的对症良药！娘娘医术高明，心怀万民，老朽……佩服之至！”


    说完，他竟不顾苏瓷阻拦，对着她，重重地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仁心仁术，乃我大宸万民之福啊！”


    随着张大夫这一跪，周围的百姓，再无半分怀疑。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人群中央的女子，眼神由怀疑变成了愧疚，又由愧疚，化为了发自内心的崇敬！


    “皇后娘娘千岁！”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


    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响彻了整条朱雀大街！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姓们自发地，再一次跪了下去。


    这一次是发自肺腑的拥戴！


    沙烈站在原地，脸色铁青，身体微微颤抖。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精心策划的一场阳谋，非但没有将苏瓷拉下神坛，反而成了她收拢民心，奠定声望的垫脚石！


    他看着那个被万民拥戴的女人，看着她脸上那云淡风轻的笑容，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苏瓷！”他怒吼一声，猛地拔出了腰间的弯刀！


    “你这个**！我杀了你！”


    他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朝着苏瓷冲了过去！


    “保护娘娘！”慕容景嘶声吼道。


    禁军们如潮水般涌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从街角的一座酒楼顶层，呼啸而来！


    那是一支箭！


    它的目标，不是持刀行凶的沙烈，也不是手无寸铁的苏瓷。


    而是，直取沙烈身后，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