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格外漫长。


    苏瓷是在一阵嘈杂的人声中醒来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入目之处，皆是红色。


    苏瓷茫然地坐起身，身上的酸痛提醒着她昨日是那么的荒唐。


    她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红色寝衣。


    萧执不在。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铺着厚厚红毯的地面上。


    殿门被推开，萧执一身同样喜庆的红色常服，大步走了进来。


    他的眉眼间带着笑意。


    “醒了？”


    他走到她面前，自然地将她揽入怀中。


    苏瓷仰头看着他，脑子依旧是懵的。


    “这是……在做什么？”


    萧执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娶你。”


    苏瓷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殿门外，刘福便领着一大群宫女，鱼贯而入。


    她们手中捧着托盘，上面是凤冠霞帔，珠钗首饰，琳琅满目，几乎要闪瞎人的眼。


    “恭喜陛下！恭喜主子！”


    宫人们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还愣着做什么？”


    萧执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宠溺，“朕的皇后，该梳妆了。”


    皇后？


    苏瓷还没来得及反驳，便被一群宫女簇拥着，按在了梳妆台前。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三品命妇的年轻女子，快步从殿外走了进来。


    当她看清镜前的人时，眼眶瞬间就红了。


    “夫人！”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夫人！您……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苏瓷看着镜中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也愣住了。


    “云燕？”


    她拉着云燕的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起来说话。”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低眉顺眼的宫女，吩咐：“你们先出去，我和她说几句话。”


    领头的宫女福了福身，带着众人退到了殿门外。


    “夫人……”云燕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她反手紧紧抓住苏瓷，


    “我还以为……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您了。”


    “王……陛下派我来为您送嫁，我接到旨意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苏瓷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这几个月，慕容景跟平元大人都快把京城翻过来了，就是找不到您，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当时真是……真是觉得天都要塌了。”云燕哽咽着，将这几个月的担惊受怕尽数倾吐。


    “傻丫头，哭什么。”苏瓷替她拭去眼泪，“我这不是好好的。”


    “别哭了，都是命。”


    云燕抽噎着，努力想看清她，视线却总被泪水模糊。“夫人，您瘦了好多。”


    苏瓷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红衣，衬得肌肤愈发苍白。


    她瞥了一眼镜中那个珠光宝气的陌生女人，自嘲地哼了一声。


    “皇后？听着倒挺威风。”苏瓷低声说：“中宫皇后立得这么急，恨不得今天就昭告天下。他肯定有后招。”


    “云燕，我如今在这宫里，就是个睁眼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看不清。”苏瓷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你是三品命妇，能出入宫廷，比我方便。”


    云燕用力地点了点头。


    殿门外的刘福便轻咳了一声，领着宫女们再次走了进来，脸上堆着笑。


    “主子，吉时快到了，该为您上妆了。”


    ......


    这一日，新帝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传遍了宫城内外。


    那甚至算不上一道正式的圣旨。


    只是他的一句话。


    “朕今日大婚，立后。三日，不朝。”


    整个前朝后宫，都炸了。


    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如此荒唐之事！


    丞相府。


    赵文谦刚睁开眼，就觉得眼皮狂跳。


    “相爷！相爷！”


    管家老仆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出大事了！”


    赵文谦慢悠悠地坐起身，端起手边的茶盏，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宫……宫里传出话来！”


    老仆的声音都在抖，“今日良辰吉日，陛下……陛下要迎娶皇后！”


    “噗——”


    一口热茶，尽数喷了出来。


    赵文谦猛地起身。


    “你说什么！”


    “陛下要立后！立的……立的就是那个叫苏瓷的女人！”


    赵文谦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费尽心机，想把自己的孙女赵墨嫣送上后位，巩固赵家的权势。


    可萧执这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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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为了一个村妇，要将他所有的谋划付之一炬！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赵文谦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老仆的鼻子。


    “召集门生！立刻！马上！去宫门外跪着！老夫就不信，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相爷！来不及了！”老仆哭丧着脸，“宫里已经在准备了！鸿胪寺传了令，三品以上的官员，即刻入宫朝贺！”


    这是铁了心要打了他们所有人的脸！


    赵文谦气得心口剧痛。他扶着桌案，大口喘着气。


    “去。”他冷静下来，对老仆吩咐，“用最快的速度，去联系都察院的李岩。”


    “让他做个刺头，今日这大典，老夫要让他搅黄！”


    老仆心领神会，重重点头。


    “老奴明白！”


    ……


    皇宫。


    中门大开，宫灯高悬，红绸遍地。


    太和殿前，百官云集。


    气氛却诡异到了极点。


    官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皇后是个乡野村妇，连大字都不识一个！”


    “何止啊！我还听说，左手有六根手指，是个妖怪！”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


    一个年轻官员满脸愤慨，压低了声音：“陛下此举，简直是置江山社稷于不顾！我大宸的国母，岂能是这等来路不明的女子！”


    旁边一个年长的官员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王大人此言差矣。陛下乃是天子，天子想立谁为后，那是天子的家事，我等做臣子的，看着便是。”


    话是这么说，可那语气里的嘲讽，谁都听得出来。


    新君登基，根基未稳，不思安抚朝臣，稳定江山，反而为了一个女人，搞出这么一出闹剧。


    这天下，怕是要乱了。


    吉时已到。


    钟鼓齐鸣。


    苏瓷身穿繁复沉重的凤袍，头戴九龙四凤冠。在掌事姑姑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上太和殿的丹陛。


    萧执就站在丹陛的尽头。


    他同样一身红色龙袍，负手而立。


    他看着她，眼中没有江山，没有百官，只有她一个人。


    苏瓷走到他身边。


    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握得很紧。


    “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