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个萧执，和前日在醉风楼里那个放浪形骸的醉鬼，不是同一个人。


    他的眼神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但一想到自己的来意，自己有皇后撑腰，昭月的胆气又壮了起来。


    “我做什么？”


    她冷笑着反问，“我奉皇后娘娘的懿旨，来处置一个不守本分的奴才！倒是你，宁王殿下，你不在你的醉风楼里逍遥快活，跑到这里来，是想包庇她吗？！”


    “处置？”萧执重复着这两个字。


    他上前一步，逼近昭月：“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处置了？”


    昭月预想会在这里跟萧执撕破脸的大吵大闹，但是她错了。


    “所有的事情都因我而起，”只见萧执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吧。”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她们，放过所有伺候过苏瓷的人？”


    昭月愣住了。


    她看着萧执，


    他是在求饶？


    “好啊。你想要我放过她们，可以。”


    昭月笑了。


    “你，萧执，去京郊的破庙农舍，不带一个随从，不花王府一分钱，像个真正的农夫一样，自己耕种，自己砍柴，自己生活。”


    “住满三个月。”


    “只要你能做到，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如何？”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萧执脸上没有半分怒气。


    他甚至连那副惯常的嘲弄都收了起来，只是静静地看着昭月。


    半晌，他忽然笑了。


    “好啊。”


    两个字，云淡风轻。


    昭月脸上的得意笑容也僵了一下，她怀疑地看着萧执：“你说什么？”


    “我说，”萧执往前走了一步，“我应了。”


    昭月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准备了无数种应对他暴怒、反驳、甚至是动手的方法，却唯独没料到，他会答应得如此干脆，如此……不屑一顾。


    “你……你别想耍花样！”昭月强行压下慌乱，色厉内荏地叫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既应了，就必须做到！不许带一个随从，不许动用王府一分银钱！我会派人日夜盯着你！你若是敢偷懒，或是中途逃走，你那些旧部下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惨一百倍！”


    “宁王殿下！”杨慕兰急了，“你疯了不成！怎能答应她这种荒唐无理的要求！”


    “慕容夫人稍安勿躁。”萧执回头，对杨慕兰笑了笑。


    “你的赌局，”萧执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本王接了。三个月而已，就当是去乡下换换口味。只是……”


    他话锋一转，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戏谑的光。


    “三个月后，若本王做到了。你，又当如何？”


    昭月被他问得一愣。


    “我……”


    “怎么？不敢了？”萧执嗤笑一声，


    “只敢提条件，却不敢担后果。昭月，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谁说我不敢！”


    被他这么一激，昭月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三个月后，你若是做到了，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并且，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你磕头认错！”


    “给你磕头就不必了，”萧执摆了摆手，“本王怕折寿。”


    “你只需记住，三个月后，带着你的和离书，滚出宁王府，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本王不介意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最后那句话，他声音极低，却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让昭月浑身一颤，如坠冰窟。


    “好！一言为定！”昭月咬着牙道。


    她不能输了气势。


    “来人！”她转身，对着身后的护卫：“给本郡主‘请’宁王殿下，即刻出城！去京郊西山那片最破败的农舍！”


    说完，她再也不看萧执一眼，带着剩下的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


    ……


    南郊别院。


    云燕将国公府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苏瓷。


    她只是“嗯”了一声。


    云燕看着主子这副平静的样子，心里反而更急了：“主子，您就一点都不担心吗？王爷他……他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干过那些粗活。别说三个月，奴婢怕他三天都撑不下去！”


    苏瓷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转过身，看着满脸焦急的云燕。


    “我担心的，不是他撑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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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您担心什么？”


    苏瓷叹了口气，拿起旁边的一块布巾，仔细地擦了擦手。


    “我担心，他不出三天，是打算把自己饿死在里面，还是打算把农舍点了取暖。”


    云燕：“…...”


    这话，倒真像是王爷能干出来的事。


    “所以，”苏瓷将布巾放下，，“我也得去。”


    “啊？！”云燕彻底傻眼了，“主子，您……您也要去？这怎么行！昭月郡主的人肯定会盯着王爷，您要是去了，万一被认出来……”


    “苏瓷已经**快一年了。”


    苏瓷的声音很轻，“京城里，谁还记得一个早就化成白骨的侧妃，究竟长什么样？”


    更何况，这一年里，她的容貌因为调养和心境的变化，早已比从前更多了几分沉静和从容。


    只要换上一身粗布衣裳，稍作修饰，便与从前判若两人。


    “可是……”


    “没有可是。”


    苏瓷打断了她，“你只需安排好，在萧执那间农舍旁边，再替我寻一处落脚地。”


    “记住，要隐秘，别让人察觉到我们之间的关系。”


    ......


    萧执被人“请”出城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他身上那件华贵的锦袍，在一群破败的农舍映衬下，显得格格不入。


    昭月的人将他送到一间勉强能遮风挡雨的茅草屋前后，便远远地退开。


    在山下的路口设了个岗哨，摆明了就是要看他笑话。


    萧执环顾四周，


    茅屋、荒地、冷灶。


    他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石墩上，开始认真思考一个人生难题。


    今晚是先想办法生火，还是先想办法填饱肚子？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隔壁那间同样破旧的茅屋，忽然亮起了一点橘色的火光。


    一股淡淡的米粥香气，伴随着袅袅炊烟，飘了过来。


    萧执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袍。


    脸上挂上了那副无赖般的笑容，朝着隔壁，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夫人，为夫来蹭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