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执的行动力她从不怀疑，但那个“玄”字，总让她觉得过于顺利。


    好像是对方故意抛出来的一根线头，等着他们顺藤摸瓜。


    可另一条线，龙涎香，却是实实在在的指向。


    这种顶级的熏香，制作繁琐，用料珍稀，产量极低。


    除了供给宫中最重要的几位主子，便是皇帝偶尔的赏赐，那都是有名录可查的。


    能在身上染上这种香气，还敢戴着一枚特征如此明显的骨戒大摇大摆地出门，此人的身份……绝不简单。


    一个念头，忽然从苏瓷的脑海中划过。


    承恩公，萧裕。


    当今皇后的亲弟弟，先帝亲封的国公，手无实权，却享尽尊荣。


    因为体弱多病，常年在家休养，在京城贵胄圈里，几乎是个透明人。


    但他却有一个特权。


    因其是皇后唯一的同胞弟弟，太后在世时又对他颇为怜爱，故而特许他可以自由出入后宫，探望皇后，不必通传。


    一个能自由出入后宫的男人，一个身份尊贵到可以接受御赐龙涎香的闲散国公......


    苏瓷的指尖在廊柱上轻轻敲了敲。


    “月影。”她轻唤。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单膝跪地。“主子。”


    “去一趟承恩公府。”苏瓷的声音很轻，“不必惊动任何人，我只要你查两件事。”


    “一，承恩公萧裕，平日里是否使用龙涎香。”


    “二，他府上，上至主子，下至奴仆，有没有人佩戴黑色的骨戒。”


    “是。”月影领命，身影一闪，便再次融入了夜色之中。


    ……


    另一边，萧执出了别院，并未直接动用无影阁的人手。


    他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去的却是一个大多数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敬事房。


    这个位于皇城深处，负责管理宫中太监、宫女日常，记录皇帝起居的机构，在外人看来，是个油水丰厚却又最是迎来送往的地方。


    可萧执却知道，这里，还藏着整个大宸王朝最详尽、最隐秘的内廷档案。


    从开国之初到如今，宫里用过的每一件器物，每一个人的升迁贬黜，甚至是一些见不得光的秘闻，只要与皇室有关，在这里，都能找到蛛丝马迹。


    萧执亮出自己的亲王金牌，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


    敬事房的总管太监，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姓李.


    满脸褶子，笑起来像一朵风干的菊花。


    他一见是宁王殿下深夜到访，连忙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哆哆嗦嗦地行礼。


    “不……不知王爷深夜驾到，有何吩咐？”


    萧执没心情跟他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


    “李总管，本王来，只问你一件事。”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是他凭着记忆画出的那个“玄”字。


    他将纸拍在桌上。


    “这个字，在宫里，可有什么特别的说法？”


    李总管低头一看，当他看清纸上那个“玄”字时，脸色“刷”的一下变白。


    他僵在原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副样子，仿佛看到了索命的厉鬼。


    萧执看着他的反应，心里便有了数。


    “说。”萧执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王……王爷……”李总管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这……这个字，是禁忌啊！是宫里头，谁也不能提的禁忌啊！您……您可千万别问了！奴才不敢说，不敢说啊！”


    “本王让你说，你便说。”萧执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出了任何事，本王一力承担。你若是不说，本王现在就让你人头落地。”


    冰冷的威胁，远比任何安抚都有用。


    李总管挣扎了许久，终于像是认命了一般，闭上了眼睛。


    他用细若蚊蝇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


    “王爷……您可知，咱们大宸之前，是哪个朝代？”


    “大玄。”萧执道。


    “是啊……大玄王朝……”李总管的声音里带着一股莫名的恐惧，“那‘玄’字，便是前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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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姓，是前朝皇室的姓氏！”


    “自本朝太祖皇帝定鼎天下，这‘玄’字，便成了最大的禁忌。宫中之人，但凡提及，轻则拔舌，重则……株连九族。”


    萧执的眉头皱了起来。


    “继续说。”


    李总管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了。


    “前朝末帝昏庸，但……但他有一个儿子，排行第九，封号‘夜王’，名叫……玄夜。”


    “此人是天纵奇才，尤其在行军布阵上，有着鬼神莫测之能。他秘密组建了一支亲卫，人数不多，仅有三千，但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亡命之徒。这支亲卫，不设番号，不入兵册，只听他一人号令，名为……‘玄甲卫’。”


    “而每一个玄甲卫的信物，便是一枚用特殊兽骨打磨而成的黑色戒指，上面，亲手用血刻着一个……‘玄’字。”


    黑色骨戒！


    刻着“玄”字！


    云燕从王氏口中问出的那条线索，竟然在这里，得到了印证！


    李总管继续道，“后来……后来太祖皇帝的兵马攻破了皇城，前朝覆灭。据说，那位夜王玄夜，带着他麾下三千玄甲卫，在皇城被破的前一夜，离奇地……人间蒸发了。”


    “有人说他们战**，有人说他们护着前朝宝藏逃了，还有人说……他们只是潜伏了起来，像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等待着时机，好重新夺回属于他们的一切……”


    “归魂殿……”萧执挤出这三个字。


    李总管听到这名字，浑身又是一哆嗦。


    “太祖皇帝登基后，曾动用所有力量，寻找这支玄甲卫的下落，却一无所获。久而久之，这件事便成了一桩悬案，成了皇室内部，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原来如此……”


    什么江湖势力，什么朝堂争斗，都他妈是幌子！


    这根本就不是一条疯狗在咬人！


    这是一群蛰伏了近百年的前朝孤魂打着“归魂”的旗号，


    要从他们萧家的手里，把这江山重新夺回去！


    “代天行罚”……


    好一个代天行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