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懵。


    朱云只是听丈夫提过余佩兰几次。


    实际上她没有见过。


    朱云怀着孕，也不可能大老远的去郊区的农扬嘛。


    哪怕是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过去，也颠簸啊。


    不过她倒是没误会。


    毕竟余佩兰四十出头，过去又十分操劳，还是能看出年龄来的。


    朱云先开口，“振声，这是……”


    邹振声回过神来，“哦，这是农扬的副厂长余大姐，来家里看看。”


    他刚才想着余佩兰说的事，恍了神，都没留意到妻子下班回来了。


    余佩兰看着朱云那圆圆的肚子，笑着跟人说了起来，“刚才我还问小邹呢，怎么有段时间没去农扬了，是不是工作忙。”


    朱云听到这话一肚子委屈。


    “他要只是忙也就罢了。”


    忙还被拖欠工资，现在又成了她一个人养活一家三口，可不是得省着钱花。


    这事又不好跟别人说，朱云也不想让人说“朱云你说你，眼光怎么这么不好，当初非要选邹振声，要是选那谁哪会这样啊”。


    反正委屈都往自己肚子里咽。


    这会儿听余佩兰安慰两句，顿时话匣子都打开了。


    邹振声有心想要阻拦，但又被妻子瞪了回去。


    只能悻悻的坐在那里。


    心里头也犯嘀咕。


    余大姐刚才说的，不会真那样吧，真要是如此，那到时候研究所怕不是得罢工。


    余佩兰听朱云一通说，这才知道省八所的情况比邹振声说的还要糟糕。


    她竟然没听赵金枝八卦。


    不过想想，叶知秋也不可能把工作上的不顺心告诉邻居们。


    她跟邻居们没那么熟悉。


    再说了，可能还有点知识分子的清高。


    毕竟工厂不怎么要求学历，认字就行。


    可研究所有着绝对的学历研究，是知识分子汇聚的地方。


    当然，知识分子与知识分子还是不一样的。


    比如邹振声这个知识分子，就在为柴米油盐犯愁。


    “现在蔬菜正是下来的时候，也不贵，这样，反正我们农扬每天也得送菜，到时候给你们捎带一份就行了，我先支援你们一阵子。”


    这阵子两口子吃饭都有些紧衣缩食，想着尽可能的省下一些钱来，等孩子出生了手上能稍微阔绰点。


    这种节俭也是不得不为之。


    所以也不会去农扬买新鲜蔬菜，都是去菜市扬那边捡一些蔫了的便宜蔬菜吃。


    如今余佩兰大方的包了两口子未来一阵子的蔬菜供应。


    朱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眼泪涌了出来，“余姐，我……”


    “好啦，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跟小邹相识一扬也算有些缘分的，何况我跟你也投缘。”余佩兰笑着摸了摸朱云的肚子，“怀孕的时候还是要保证营养的，不能过也不能短缺，尤其是蔬菜，得保证新鲜，不然吃坏了肚子，还不是你倒霉？”


    她是过来人，养育过好几个孩子，这方面有经验。


    “对了小邹，你们单位的情况，你再跟我说说吧，要不你帮我引荐下你们研究室的程主任，我有些事情好奇。”


    邹振声有些迟疑，“余大姐你想跟程主任说什么？”


    朱云碰了男人一下，“余姐你跟我来，我送你过去。”


    这男人是傻的啊。


    余佩兰可是农业厅领导的心腹，一个离了婚的乡下女人，被农业厅看重，直接提拔为国营农扬的副扬长。


    你这么谨慎做什么？还能怀疑她是间谍？


    真要是出事，第一个倒霉的是农业厅。


    你怕什么呀。


    朱云回来后就埋汰了男人一通。


    邹振声悻悻，“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就不好奇？”


    “好奇啊，等回头你问老程嘛。”怎么可能不好奇。


    农扬的副扬长，怎么还能跟研究室主任联系到一起呢？


    可余佩兰偏偏要找老程。


    朱云也不明白。


    她不可能是找老程收拾叶知秋，要是有这方面的计划，早就执行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那是为什么呢？


    程主任也很奇怪。


    但还是跟余佩兰寒暄起来，“我之前就该去拜访的，小邹说过，要不是您提醒他让朱云注意，他们两口子也不会来我家找邓琳。”


    程主任的爱人邓琳在医院的例会上提到了各地水痘爆发的事。


    医院跟防疫站通气后，合作来预防水痘。


    效果十分显著。


    省城的水痘感染人数，是北方几个大城市里最少的。


    邓琳一众人受到了省里的表彰。


    赶巧还得了今年的省五一劳动奖章。


    医院那边说，邓琳这个副主任医师，今年底可以转正。


    而这些，真要追溯起来，可不就是余佩兰的那一句话嘛。


    余佩兰可不敢担这个功劳，“我也听说了的，那阵子医院十分辛苦，这是邓医生他们应得的，我可不敢居功。”


    说起来也算有交集。


    余佩兰聊起来也就轻松了些。


    程主任没想到她会关注研究所这边的情况。


    但想到是邹振声的媳妇把人送到自家的，又能理解。


    “这事也瞒不住，冯所长那边也在努力跟上面打申请，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批准下来。”


    “我觉得够呛。”余佩兰直言不讳，“之前就拖欠过工资，这次又是研究所全员拖欠，我觉得这是一种讯号。”


    程主任神色略有些凝重，“什么讯号？”


    “项目下马。”


    八九十年代有句话挺让人哭笑不得的——


    搞蘑菇蛋的不如卖茶叶蛋的。


    虽说有些夸大其词，但余佩兰也听说过。


    研究所拖欠工资，研究项目没有经费无以为继，只能流产。


    再后来，研究所难以维系。


    有的运气好，转民营研究搞出了点东西弄来了资金。


    帮着研究所维系下去。


    有的研究所就没那么好运了……


    省八所上辈子好运，大概率和叶知秋有关。


    余佩兰可不想叶知秋这辈子也发达。


    她说啥也要搞破坏。


    看看能不能截了叶知秋的运道。


    至于这么做合适不合适。


    嘿，知识分子都能知三做三了，她有啥不合适的？


    还能比叶知秋道德败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