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的嘴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只剩下没几颗牙的嘴里，似是还在低声而含糊地念叨着刚刚的那首鬼诗。


    可如果仔细听就会发现，对方其实一直都在重复着几个词：


    “剥皮，拆骨，剥皮，拆骨，剥皮……”


    说着说着，其眼眸之中逐渐透露出狂热之色。


    仿佛一个饿久了的乞丐看到一具野兽的尸体，然后迫不及待地想将其拆分，做成美味的食物。


    唯一不变的是，他的手中始终拿着一个木鱼，在不断地敲着。


    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老人敲打木鱼的节奏，与篮球扬上，那道黑色鬼影拍打着篮球的节奏，刚好一模一样。


    他每敲一下，篮球扬上的鬼影，就会恰好拍一下球。


    仿佛那鬼影只是一只提线木偶，而老人才是那个躲在幕后的操纵师。


    ……


    “咚、咚、咚……”


    篮球扬上，黑色的鬼影一下一下拍打着篮球。


    由于孙上香看不清其五官，所以也不好判断对方脸上此刻究竟是何等的表情。


    但，既然是鬼，那就肯定没有人性。


    只有“正常状态”，以及被触发了杀人规律的“暴走状态”，这两种模式。


    此刻对方应该还在处于“正常状态”，毕竟孙上香没有感受到丝毫被攻击的迹象。


    不过，


    他的心中却是隐隐有种直觉，


    眼前这只鬼，不简单。


    大概率是只奇形种。


    自己根据以往见过的各种鬼，所总结出的鬼的规律，恐怕在这只鬼的身上并不适用。


    但他并没有多么担忧。


    毕竟，无论鬼有再多的变化，玩儿再多的花样。


    只要被杀就会死！


    所以，无论眼前这道鬼影有怎样诡异的能力，对方既然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那自己只要将其杀掉就好了。


    之前他已经杀了对方一次。


    但失败了，对方活了下来。


    那现在，自己就再杀对方一次好了。


    想到这里，他掏出了一个随身听，开机，然后丢向了远处的鬼影。


    他买的随身听坚固耐用，堪比诺基亚，无论怎么摔都不会坏。


    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最终“咔啦”一声掉落在了鬼影的脚边，大约半米的位置。


    这个距离，已经足以将鬼影笼罩在攻击范围之内了。


    鬼影此时依旧在原地一下一下拍打着篮球，似乎非常专注，完全没有看到掉落在旁边地上的随身听。


    又或者它看到了，却丝毫不在意。


    毕竟，无论在人还是鬼的印象中，这种现代的电子设备，完全就是废品，对鬼怪产生不了丝毫的威胁。


    所以它眼睁睁看着对面的孙上香后退了几步，眼睁睁看着对方拿出手机，然后在上面点了几下。


    然后……


    一股浩渺的佛音突兀响起，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数由金光组成的“0”和“1”数字组成一道道锁链，将鬼影囚禁在一座金光牢笼之中。


    “什么？！”


    此时，


    位于楼上，窗帘后的老人，瞳孔猛然一缩。


    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一般。


    按理来说，他离篮球扬的距离很远，毕竟他在楼上，是听不清楚佛音的。


    他也看不见那笼罩在鬼影周围的道道金光锁链。


    但他的状态很特殊，与地上那鬼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鬼影被佛光笼罩的时候，他的周遭也逐渐响起了一道道赛博佛音。


    他不是鬼，更不是鬼奴。


    他是活人。


    但，赛博菩萨经对任何活物以及鬼怪都能产生效果，只是一刹那，老人的整个大脑就被宏大的佛音填满了。


    仿佛他的颅内自成一片宇宙，而有一尊佛或者菩萨，正坐在这小宇宙的中心，宝相庄严，念诵经文，传播佛法。


    然而，仔细听的话，会发现对方念的根本不是什么高深的佛法，甚至不是人类的语言。


    而是一串由“0”和“1”组成的数字，倘若换成计算机的话，或许还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


    老人的眼眸逐渐从浑浊变成了木讷，嘴里也不再重复“拆骨，剥皮”这类词汇，而是与颅内的佛音同频，开始重复那一串似乎永无止境的，由无数个“0”和“1”组成的佛经。


    他一边敲打着木鱼，一边念诵经文。


    眼神之中毫无世俗的欲望，思想似乎已经飘飞，前往了浩瀚的宇宙。


    此刻的他，简直比寺庙之中那些大德高僧都要更加像高僧了。


    与此同时，篮球扬上。


    随着鬼影被赛博菩萨经组成的金光牢笼笼罩，其身体也开始缓缓瓦解。


    就如同在冰天雪地里，将一个雪人搬到了有火炉的房间当中，在温暖的室温下，开始缓缓融化。


    鬼影发出一道道怨毒而痛苦的尖叫，但尖叫声被佛经淹没，传不出一丝一毫。


    孙上香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鬼影被度化，心中无限感慨。


    果然，赛博菩萨经还是太强了。


    哪怕是厉鬼都能困杀，是人是鬼都能度化，这简直就是大杀器一样的存在。


    唯一的缺点，恐怕就是很难命中。


    毕竟需要鬼站在原地不动，乖乖地等他布置陷阱。


    同时自己人也要离那东西远远的，避免被误伤到。


    如果遇上的鬼是移动速度很快，亦或者无法判断准确位置的类型，那就不适用了。


    不过，偶尔用一下，还是很爽的。


    基本上，只要是被金光困住，哪怕是厉鬼都能直接杀死。


    “哒——”


    金光牢笼之中，鬼影向孙上香的方向迈进一步，伸出手，似是想要将孙上香抓住，剥他的皮，拆他的骨，以此来消解自己心中的愤怒。


    它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走着，每走一步，它都会非常痛苦，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最终竟真的被它硬生生走到牢笼的边缘。


    “搞笑呢，你还想反杀我不成？”


    孙上香拔出铜钱光剑，随时准备击杀这只厉鬼。


    数秒后，他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鬼影也就仅仅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而已。


    那金光锁链并不是幻术，也不是摆设。


    当鬼影触碰到锁链的时候，顿时像是被灼烧了一样，触碰锁链的身体部位开始加速消散。


    很快就将两只手给烧没了，只剩下了两根光秃秃的胳膊。


    它只能眼巴巴地站在牢笼的边缘，透过金色佛光与孙上香对视。


    不知为何，


    虽然对方没有五官，但孙上香依然能从那一片漆黑的脸上，看出一种名为“怨毒”的眼神。


    对方好像在说：


    “你等着，我迟早弄死你。”


    而孙上香，则只是默默地看着，一言不发。


    仿佛在看一只败犬在无能咆哮。


    没用多久，整条鬼影便都湮灭在了佛光之中，彻底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