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望着少女眼底燃烧的怒意，突然觉得今年的雨比往年的寒冬更刺骨。


    救命！！！！


    阿牛瘫在泥水里，看着姜笙拿着菜刀在掌心把玩，刀身寒光映得她眉眼愈发冷冽。


    酒意全消的他喉结剧烈滚动，像条濒死的鱼般挣扎着往前爬了半步。


    ＂姑奶奶！我招！我全招！＂


    他大张着嘴，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阿牛怎么可能真的把翠翠的家人带回来，他不过是想骗一下小丫头，从她手里要一些钱来买酒喝而已。


    再不承认，怕是小命今天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根本没什么神通！”


    阿牛死死攥住姜笙的裙角，指甲缝里还沾着方才打翻的酒渍。


    “那些被神明＇选中＇的人......跟着城主进了山就没再出来过！我、我就是瞅着翠翠他们好骗，想弄点钱买酒喝......”


    姜笙的菜刀突然抵住他咽喉，灵力顺着刀锋游走，在他脖颈处割出一道渗血的细痕。


    姜笙语气冷冰冰的，居高临下，眼神犹如是在看一个垃圾。＂那城西王阿婆见到儿子又是怎么回事？＂


    阿牛浑身筛糠般颤抖，额角重重磕在地面上。


    ＂是幻觉符！上个月我去黑市淘到的！＂


    阿牛慌忙从怀里掏出半张残破的黄符，墨迹被酒水晕染得不成形状。


    “往水里泡一泡，再配上点戏法......那老太婆就对着空气喊儿子了......”


    话音未落，姜笙的抬脚狠狠踹在他肋下。


    阿牛惨叫着滚出三尺远，撞翻墙角的酒坛。


    浓烈的酒香混着血腥气在夜晚里弥漫，姜笙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在地上抽搐的男人，眼中满是厌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骗孤儿寡母，你也配称人？”


    听力阿牛说的这些话，翠翠的瞳孔剧烈收缩。她盯着地上阿牛抖落的残破符纸，耳畔嗡嗡作响，听不见任何声音


    尤其是直到阿牛那句＂进了山就没再出来过＂像重锤般砸进耳膜，小姑娘苍白的嘴唇动了动，终于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


    ＂所以......我再也见不到爹妈了么......＂


    翠翠后退时绊到石头，踉跄着扶住斑驳的砖墙，指甲深深抠进潮湿的墙皮。


    怎么会这样……


    爹娘明明说过，等在里面安顿下来就会接他们的。难道说……爹娘不要他们了吗？


    不……


    不可能……


    泪水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翠翠突然转身冲进漆黑的夜中，破布鞋在积水里溅起大片水花，单薄的身影很快化作巷子尽头一个颤抖的黑点。


    “翠翠！”


    姜笙看了一眼阿牛，不解气踹向瘫在地上的阿牛，靴底碾过对方惨叫着护住的肋骨。


    可怜的女孩，为了见到爹娘做了这么多，结果到头来是个骗局。


    ……


    月光穿过云层，在坟头的蒿草上洒下惨白的光。


    姜笙找到翠翠的时候，她正一个人站住墓碑前。


    这是她亲人的坟墓么。


    翠翠蜷缩在墓碑前，紧紧抱着自己，怀中抱着个褪色的布娃娃。


    那是她的母亲临走前缝的，现在已经破破烂烂的，还有点脏兮兮的，娃娃的眼睛也掉了一只。


    “振作起来，你爹娘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姜笙来到她的身边，声音放得很轻，生怕惊飞了眼前这只脆弱的雏鸟。


    翠翠没有回头，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膝盖。


    “可是他们这么多年连信都没有，在他们眼里我个弟弟妹妹根本就不重要吧。弟弟妹妹连爹娘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姜笙伸手将小姑娘颤抖的肩膀揽进怀里，掌心传来的温度冷得惊人。


    “谁说的，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的。他们或许有什么无法传递出来而已，别忘了，你还有弟弟妹妹呢，他们不能没有你。”


    翠翠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滚烫的泪水滴在姜笙手背上。“我当然不会丢下他们不管的，要不然不就变得和爹娘一样了……”


    这个问题像是耗尽了她所有力气，整个人瘫软下来。


    姜笙：“……”


    “我每天去庙里求神，尽可能拿出来我认为最好的东西省下来上供......求着神明把爹娘还给我……可是没有，神明没有给我任何的回应。”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


    哄好了翠翠，姜笙就牵着小姑娘的手缓步而行。小姑娘的掌心依然冰凉，却不再像方才那样颤抖。


    这件事情怕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姜笙想。


    大概只有烟雨城城主会知道的多吧。


    转过最后一个巷口时，姜笙突然顿住脚步。


    灯笼的光晕里，十余个黑衣壮汉将翠翠家的破院围得水泄不通，腰间的弯刀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怎么这么多人？


    人群之中走出一个人，贼眉鼠眼的，笑得很贱兮兮的。


    “小丫头，你走大运了。神明大人选中你去往极乐世界了。”


    什么？！


    翠翠被选中去那个什么极乐世界？！


    姜笙睁大眼睛。


    “小姑娘，等后天，我就来接你，在那之前可要好好和家里人道个别。”


    “那个……是不是说……我……我可以见到爹娘了？”


    小姑娘仰起脸，泪痕未干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在灯笼光晕里恍若燃烧的火焰。


    “当然，你爹娘天天念叨你，在极乐世界可盼着团聚呢。”


    “那我能不能带上弟弟妹妹？”


    “那可不行，神明只选择了你一个。神明的旨意岂容更改？好了，接下来好好准备一下吧。”


    男人说完，带着那些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