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梨花染成淡淡的金粉，姜笙站在飘满花瓣的青石小径上，望着空荡荡的梨园发怔。


    居然找了这么久……


    我真是服了。


    不行，一直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做点什么让老前辈忍受不了，自己跑出来。


    姜笙伸手在储物戒里一阵摸索，掏出个锃亮的银色扩音喇叭，金属外壳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嗯哼哼……


    这玩意儿声大，就不信叫不出那个人。要是还不行，她还有备选计划呢。


    指腹按下开关的瞬间，电流刺啦声骤然划破寂静，惊起枝头栖息的白鹭。


    姜笙邪魅一笑，走起路来一蹦一跳。


    “柳千秋前辈，吃饭了吗？”姜笙对着喇叭扯着嗓子喊，声音像被放大数十倍的洪钟，震得满树梨花簌簌坠落。


    洁白如雪的花瓣扑簌簌落在她肩头，又被后续的音浪掀飞。


    “嗨嗨嗨，小辈姜笙特来探望，还准备了美味的衡水老白干！”


    姜笙举着喇叭在回廊间来回踱步，木质地板被震得微微发颤，连远处的石灯笼都跟着嗡嗡作响。


    “我是你粉丝啊，出来给我签个名呗，前辈！嗨嗨嗨！！！”


    “不管是泡面，还是火腿肠，管够！”


    “听戏唱曲，舞刀弄枪，我都不会。但是我姜笙可是有名的小厨娘，做饭超级好吃。”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名厨姜笙到此一游，机会难得，速速吃饭。不要九九八，不要九八，只要八，一顿晚饭带回家。”


    梨园深处静得出奇，唯有姜笙的喊声撞在冰蓝色结界上，又弹回成刺耳的回音。


    这都不出来？她喊的喉咙都有点疼了。


    姜笙咬着下唇。


    那么只能启动第二个计划了！


    姜笙突然摸出个巴掌大的便携式音响。


    看招，没有人能拒绝广场舞神曲！！！


    按下播放键的刹那，《最炫民族风》的前奏如炸雷般响起，鼓点混着电子音效在梨树林间横冲直撞。姜笙甩掉绣鞋，赤足踩在柔软的落花上，双臂如挥舞的花枝般夸张摆动。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姜笙扯着嗓子高歌，发间的铃铛饰品随着剧烈的动作叮当作响。


    找人不如跳舞，跳舞不如不找人。


    这么美的地方，反正也不会剑舞，姜笙干脆就跳个广场舞。


    她可是由着多年观看老太太跳广场舞的十年经验，那些动作都深深记在心里。自己现在挥舞双手，活动四肢，把广场舞的精气神个跳的淋漓尽致。


    不愧是她，简直是广场舞的神。


    一个人跳太没劲儿了，姜笙就召唤出自己的水人小兵，直接它们跟自己跳。


    那些被她用灵力凝聚的水人小兵们，笨拙地模仿着她的动作，水花四溅中，有的劈叉时摔成一滩水，有的抬手时甩出半条手臂。


    梨花瓣纷纷扬扬落进它们飞溅的水花里，又被音浪卷着在空中打转。


    “嗨嗨嗨！家人们，跳起来！！！！”


    “噢噢噢！！！！”


    “我要燃起来了！！！！”


    夕阳渐渐西沉，姜笙的额发早已被汗水黏在脸上，裙摆也沾满泥浆。


    “我去……”


    姜笙喘着粗气，看着满地狼藉的梨园。


    原本如雪的梨花被震落大半，池塘里漂浮着厚厚的花瓣，音响还在循环播放《小苹果》。


    高手，柳千秋是个高手。


    这么吵，他老人家居然还能呆得住。这要是她回到现代，别说听好几个小时广场舞神曲了，要她看到广场舞大妈尽显身姿，那也是做不到的。


    不过她之所以广场舞跳的这么好。


    还不是因为有个爱跳广场舞的妈，受她的影响，现在也是个广场舞舞王。


    遇到对手了……


    或许柳千秋这个年纪就喜欢广场舞呢？


    “柳前辈，你无敌了。有品呢，啊哈哈……”


    姜笙瘫坐在石阶上，抓起喇叭又补了句。


    “柳前辈要是喜欢，我明天带套激光灯来！我把这里改造成蹦迪场所，更热闹噢！”


    暮色里，姜笙的声音终于显出几分疲惫。


    累死了……


    姜笙在水人的搀扶下站起身。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在广场上领舞的模样。


    早知道多学一点，领略一下广场舞的厉害。恨呐，舞到尽头不够跳，只能唉声叹气想办法


    当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梨树后，姜笙终于按下音响的暂停键。


    真不出来啊……


    没办法了


    姜笙叹了一口气。


    还是先出去吧。


    这么久没有出去，墨修远估计等的不耐烦了。


    空荡荡的梨园里，唯有姜笙的喘息声在回荡。这次不行，那下次继续。


    姜笙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她能用八年时间为了一个目的跟猴子打架，那也一样可以为了见到柳千秋，再花个八年。就是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算了。”


    姜笙拍掉裙摆的花瓣，对着结界外喊道。


    “墨修远！再等会儿，我这就回来啦！”


    ……


    墨修远倚着梨树下斑驳的树干，苍白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精美飞镖。


    去了好久……


    结界内飘出的古怪乐声断断续续，时而像金铁交鸣，时而似百鸟齐鸣，节奏杂乱得让他皱眉。


    可不知为何，听久了竟觉得耳膜发痒，连脚尖都跟着那奇怪的韵律轻点地面。


    姜笙，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暮色渐浓，枝头的梨花被夕阳染成淡金色，纷纷扬扬落在他肩头，又被鬼族特有的阴寒气息凝成冰晶。


    “阿远！”


    姜笙气喘吁吁的声音突然刺破结界。


    墨修远抬眼望去，只见姜笙发丝凌乱，裙摆沾满泥浆，脑袋上的发饰歪歪斜斜，活像刚从战场逃出来的士兵。


    “你在里面干什么？那么吵。”


    墨修远起身拍掉肩头的冰晶，走向了姜笙。


    “嘿嘿，跳了广场舞，累死我了。”


    姜笙一屁股坐在他刚才倚靠的树下，胸脯剧烈起伏着。她伸手擦汗，腕间的水珠甩出细碎的光影。


    累死了，果然广场舞也是体力活。


    要是墨修远能进去，她必须让对方一起感受广场舞的魅力。


    “广场舞？”


    墨修远挑眉，飞镖在指尖转了个圈。


    他从未听过如此古怪的名字，更难以想象姜笙跳的是什么样的舞，而且那些古怪的音乐……


    这家伙到底还会些什么啊？


    “见到柳千秋了么？”墨修远问道。


    姜笙闻言，泄了气般瘫倒在地，望着漫天晚霞叹气。


    “没有，他老人家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我把所有屋子翻了个遍，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不会是去云游四海了吧？”


    “不一定。”


    姜笙扯下一片梨花含在嘴里嚼着，酸涩的味道让她皱起鼻子。


    咦惹，不好吃。


    给她饿的都没力气了，广场舞果然也是体力活呢。


    “如果人不在，柳华月应该不会想让我们留下来。”


    墨修远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残留的水渍，那里还凝结着姜笙召唤水人时的灵力波动。


    看着很累的样子。


    冷望秋再不行动，没有水灵石，姜笙可就活不了。那家伙究竟在想什么？还是说，其实姜笙对他来说没有多重要？


    这段时间的养伤，墨修远也好的差不多了。如果冷望秋不行，那只有他主动下手了。


    他可不希望姜笙就那么死了，那多没意思啊。


    “未必。”


    姜笙翻身坐起。


    “她不是想用冷月的居所感化那个缺爱小伙子冷望秋么？”


    说着，姜笙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突然眼睛一亮。


    “对了！不一定非要从柳千秋身上下手，柳华月说不定也是个突破口！”


    “你要去找柳华月了解柳千秋的事情？这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告诉你这个无关紧要的人。”


    姜笙从食盒里摸出块精致的梨花酥，咬下一口，碎屑沾在嘴角。


    好吃好吃，就是有点噎。


    “有时候啊，想了解一个人，就得从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嘴里问。而且从冷望秋要救我的事情上来看，我就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也是。对了，你吃的这个不是冷望秋给柳千秋的糕点。”


    墨修远盯着她手中的点心。


    就这么吃了？也不怕冷望秋跟她急眼了。


    “对啊，来一块？”


    “我不吃，你自己吃吧。冷望秋就算是生气，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啊，瞧你说的。老前辈不出来估计不想吃，”姜笙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又塞了一块进嘴里，“我又喊又跳这么久，就当我的辛苦费吧！”


    理所当然的态度。


    墨修远无语。


    行吧，她有理。


    姜笙扬起下巴，嘴角沾着糖霜，意犹未尽又拿起一块吃，“走吧！去吃饭，再不去，我怕抢不过那些弟子，我可不想吃残羹剩饭。饿死了，我要吃十个鸡腿。”


    “限量两个。”


    “那你的给我吃。这样我能吃四个，要不然再叫上冷望秋。我就有六个吃，去找一下岳无恒师兄，我就有八个。”


    “你这家伙提起吃的就这么有活力。”


    “嘿嘿，那当然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嘛。”姜笙说道。


    墨修远无奈地摇头，伸手替她拍掉头发上的花瓣。暮色中，两人的身影渐渐融入漫天飞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