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为何执卖马呢?”安许宁腰间的小钱袋抖了抖。


    “无他,贫也。”安许宁并不想做过多解释,淡淡开腔道。


    “公主可真是没趣!”小尘妖闷声道。


    “安静,人来了。”


    “哦…”


    话毕,一老者驾一叶扁舟欲停靠岸,想必这便是方才小二口中的摆渡者。安许宁徐步至扁舟前。


    “老翁可愿渡人?”安许宁半垂着眸,轻声问道。


    “自是可以的。”老翁朝着口祈国口音,慈笑以应。


    “多谢。”安许宁上了船后,清付了银两,便独自坐在扁舟一角,赏山戏水。


    纤细玉脂于绿水江面稍稍停顿。


    算些日子,可助我入祈国之人,也应该要到了。安许宁眼波流转,唇际轻扬,笑靥如春波含饵,柔媚间藏机锋。


    江福不广,半时辰后,便已到岸,与老翁道了别。


    一国之门,甚是气派,远观尔尔,已见其高逾十丈,青砖砌壁如黛,朱漆大门若燃,檐角铜铃悬于云端,风过则声传数里。更有瓮城环抱,雉堞连绵如浪,隐见甲士身影在垛口间移动,虽隔百步,犹感威仪迫人,似有千钧之力锁扼四方。


    安许宁藏匿于芦苇丛中,随即俯身,于泥地中胡乱揩了把泥土,直至脂缝间满是尘沙,连带两个手掌都灰扑扑的,方才罢休。


    “噗…哈哈公主,你这是穷疯了,要吃土了?”小尘妖不明所以,却也忍俊不禁。


    “此非疯癫,乃智慧也。况我为一国公主,岂贫至此哉!”话毕,便用来至江边,以江为镜将方才手中的尘埃一同抹至脸中。随即又重新揩些泥沙至衣群中。


    “公主,你这是作甚?”


    话毕,城门西处,尘烟骤起,如黄雾漫卷,马蹄隐隐作鸣,似雷鸣闷滚,大地微震,万骑玄兵奔腾向前,整齐如刀切。


    “好戏开场了!”安许宁媚笑一声。随即带哭腔踉跄地向城门跑去。可刚距城门五十米左右,便被一壮汉拦下。


    “姑娘,战事渐起,不可入国!”糙汉拔刀横向安许宁,神情威严。


    安许宁故作惊慌,顺势倒地。


    “这位兄台,行行好吧,民女如今无衣无靠,在外食不饱腹,衣衫尚可蔽体,却单薄如蝉翼,不是饿死,便是冻亡,求兄台怜惜民女,放民女进去吧!”安许宁颔首垂眉,双肩微颤,泪水涟涟,好一副柔弱姿态。


    见此情形,壮汉也软下心来,抽回刀刃,道:


    “姑娘,国法在此,怒我不能放你进去,姑娘请走吧。”话毕,向远望去,神情紧绷瞳孔猛然收缩,便欲离去。


    安许宁稍稍回头,见万马千军正向她走来,会心一笑,但刹那间便化为怜惜姿态。


    “兄台留步!”安许宁向前爬了几步,抓住糙汉的衣角。


    “姑娘这是何意!”糙汉有些急,扭头一摔身子,或许是他过于急躁力道较大,安许宁被这一摔,栽了个跟头,手心磨花了皮。


    “啊…”安许宁故作娇柔地喊道。


    闻言,糙汉急回头,猛的跨步走向安许宁欲把她扶起。可安许宁却摆手道:


    “无关兄台的事,是民女自己不小心,方才弄伤了手心,兄台不必扶我,我自己起。”


    安许宁低眉垂眼,气息娇弱,连尾音都拖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颤抖。


    “诶呦…姑娘…”


    “你们在干什么?”糙汉的话未说完,便被一温和的嗓音打断。


    “二…二殿下,无事无事,我们这就给您让路…”糙汉慌张道。随即便迅速将安许宁扶起。


    “姑娘你进城之事改日再说,今日你先离去可好?”糙汉压着音亮,嘀咕着。


    可安许宁怎可罢休,她给自己弄这一行装,等的,可不就是这二殿下吗。


    随即,安许宁毅然决然转向身后,行礼作揖道:


    “民女许安宁,见过二殿下!”


    千军万马前,两少年骑马并排着。


    城门右侧的少年端坐于俊马之上,身姿挺拔却无半分凌人之气,青衫载风微扬,衬着他面容愈发清俊温润,眉宇间似含着三月风般温和,又如沐浴暖阳,让人心安。而左侧黑马之上的少年却大相径庭,他一袭墨色玄衣,风掀起衣袍边角,露出的手腕骨节分明,握缰绳的手脂苍白,脂节却因用力而泛着青。墨色的柳叶眉下一双眸子冷得如淬了冰的刀锋,凶戾尽显眼底,连座下的黑马都随着主人不耐烦的吐着粗气。


    安许宁抬眸,目视前方,却不敢与那双寒意渗溢的眸子相视,而是坚毅地望向那温婉如玉的少年。


    不等二殿下开口询问,安许宁便道:


    “二殿下,民女原为渚国一贾商之女,而后因朝中一命案迟迟未结,便给家父扣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满门抄斩,家父为延续家族血脉,便让民女从密道离开渚国,民女趁国势战乱便侥幸逃出,继而拔山涉水,来到祈国,欲在祈国谋一出路!还望二殿下,能赐予民女一条生路!”安许宁的嗓音间裹着坚定不移,每个字都咬都分外清晰,可尾音却止不住的发颤,带着几丝哽咽。


    话毕,玄衣少年却冷呵一声,玩弄着手里缰绳,指间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目光斜斜扫来,


    “满门抄斩?”噗笑一声,尾音又懒又冷。


    “一个亡国余孽,跑到我祈国来哭诉求生,莫不是让为,在偌大的祈国是收留丧家之犬之地?”他玩弄的话语,让人分不清他是何意。


    话毕,安许宁忍着怒气,虽自己所言为假,但一句亡国余孽入耳,终究像一根细针猝然刺破了平静,心底那点被刻意按捺的火气。但到底是仰人鼻息,不可造次。


    小不忍则乱大谋,小不忍则乱大谋!安许宁心里默念。


    “这位大人,家父一生光明磊若,从未干过半点苟且之事,不过是渚朝百官为堵住悠悠众口,便胡乱扣个罪名,如此,何为孽?”


    “再者,渚国还未亡!”安许宁理力俱争,掷地有声。


    “呵,许姑娘若是与我在这口争些口舌之利,怕是…难成姑娘心中大任啊?”少年眉眼弯弯似笑非笑。


    “民女并非为口舌之利,不过是秉笔直书!”


    “兄长,何必为难一弱女子呢?”一直旁听的二殿下忙劝道。


    闻言,安许宁补充道:


    “二殿下!民女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还望二殿下,赐民女一条生路!”


    “许姑娘,我知晓,一久居闺阁的女子,若是没有家父为其庇护,便如同这断了线的风筝没了依靠,难以生计,更何况是扣个罪名呢?”


    “是以,许姑娘不必忧心,我在这京城中,有操持了一阁楼,可为天下难民暂避风雨,许姑娘若信得过我,便可随我前去。”


    “荣幸之至,多谢二殿下!”安许宁行一谢礼后笑意从嘴角漫开,而后渐染眉梢。


    “二弟,这阿猫阿狗的,得些摸清楚了在养,若是只扮猫的大虫,不就养虎为患?”话语间黑马少年早已抽动着缰绳,徐徐从安许宁身踏过,眼神瞥向安许宁打量了会。


    心中大任?养虎为患?这大殿下是只是疑心,还是知晓我的身份?可若是知晓我的身份又为何不揭穿?安许宁一肚子疑惑。


    “许姑娘莫怪,我的兄长自幼便心直口快,并无恶意。”二殿下打着圆场道。


    “无妨无妨。”安许宁浅浅笑道。


    而后众人便都过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