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推演1

作品:《谁杀了平康侯

    十一月十四日。


    此时离符飏身亡,正好满一月。


    雨仍旧不停地下着。已是清晨时分,街上却不见曦光,暗沉如黑夜。


    卫明展和李霁已经有两天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西侧房内堆满这起案件相关的物证、问询记录,以及两人的推演手稿。


    卫明展撑着伞,同李霁一同离开。


    在晋王府临别之际,李霁叮嘱他:“无论如何,白天先好好休息。”


    他面色憔悴,咧着嘴笑,像墓里刚爬上来、因见到日光而高兴的男鬼:“好。”


    李霁也笑。


    “回去吧”,她说:“晚上有得忙呢。”


    *


    平康侯府。


    齐丰年前几日被凌微子伤了肩膀,现下恢复了不少,又重回任上。


    他带人将侯府的夫人和妾室们都请到正厅。


    他让她们等着,接着一言不发。


    四个女人分坐两侧,卢宴容和罗如瑛坐上首,江家姐妹坐下首。


    就这么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江照月忍不住问:“大晚上的,让我们来这到底干什么?”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江照月心有不安。她悄悄看了一眼妹妹。


    眼神交汇,江令真示意她不要自乱阵脚。


    卢宴容显得淡然,开始同罗如瑛聊天:“如瑛近日可有读到什么有趣的游记?”


    罗如瑛答:“藏月真人写了篇《登石灵山》,笔力流畅,一气呵成,可谓佳品。”


    “得空我向你讨来看看。”


    “待读完了我给你送去。我想玉心也会很喜欢。”


    ......


    “诸位久等了!”


    一个时辰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在场的人无不耳熟。毕竟卫明展卫大人审问过她们每一个人。


    和他一同出现的自然还有李霁。


    李霁先说场面话:“深夜叨扰,还请表嫂们勿见怪。不过实在是有要紧事。”


    卢宴容问:“不知两位究竟有何贵干?”


    李霁回:“事关平康侯之死的真相。”


    此言一出,四人的神色都有轻微的变化。


    紧张、释然、焦急、无谓......总之没有欣喜。


    卢宴容最平静,她问:“找到凶手了?”


    “是。”


    “那么凶手是谁?”


    卫明展这时候接过话头:“符侯爷的诉冤信已经写得很清楚。”


    “杀他者,乃他之妻妾。”


    这意思是,凶手就在她们当中。


    卢宴容抬眼,反驳道:“卫大人,此非儿戏,你怎么能妄言?明明你已经查出诉冤信系龚午伪造。”


    “对啊”,江照月紧跟着应和:“这就是龚午犯癔症弄出来的东西而已,有什么可拿出来说的?”


    江令真在一旁不做声。她心里不停地思索,他们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他们还能发现什么?


    罗如瑛则想,今夜恐怕要过得艰难。先看看,局势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卫明展说:“信是伪造的,内容可不一定是假。”


    “别着急,我还没说凶手是哪位呢。”


    他故意地在这里停顿。


    “大人何必故弄玄虚”,罗如瑛道:“有什么证据和嫌犯,尽管拿出来说罢。”


    他环顾一周,却话锋一转:“要说谁是凶手,就不得不从三姨娘和林家姐妹外室的事情说起。”


    江照月猛然一震。


    她吃惊:“你在说什么......”


    卫明展说:“这是平康侯府里的第一桩谜题——来自苗疆的外室林橙黄和林橘绿姐妹是如何逃离淮京?”


    “她们势单力薄,根本不能与符飏匹敌。只靠她们自己,难以从淮京城逃走。一个合理的解释是,有人在背后帮她们。”


    “而整个平康侯府里,唯一和她们有接触的,只有三姨娘你。”


    江照月表面镇定:“那又如何?难不成你觉得是我在帮她们?但府里谁不知道,我和那两个狐狸精根本不对付。”


    卫明展说:“确实。在明面上,你和林家姐妹只有两次接触。第一次是在金秀阁,你和她们争抢一只金簪。第二次是在她们居住的别院,你寻去大闹了一场,打砸了许多东西。”


    “是啊......所以我怎么可能帮她们。”


    卫明展道:“但三姨娘,这两场争吵来得十分奇怪。”


    “首先,林橙黄和林橘绿为什么要故意挑衅你?”


    “刚知道这件事时,我们尚且不知道林家姐妹和你背后的秘密,所以只当这是女人们之间争风吃醋,没有细究。”


    “但现在我们都知道了,林家姐妹和符飏有血海深仇,她们绝不可能爱他。而三姨娘你从始至终心属袁吕庆,当然也不在意符飏有几个女人。你们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


    “林家姐妹得罪你,她们能得到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啊。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江照月说。


    卫明展则缓缓道来:“你当时有孕在身,符飏重视非常。林家姐妹这样做,是能引起符飏的注意,但她们当时所求只是重获自由,而非去获得符飏的宠爱。”


    “后来还是郡主想明白了这一点。她们的目的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外室使得得宠的有孕姨娘不安,寻常的主君会如何做?轻则训斥,重则休弃。林橙黄她们恐怕便是想到了这一点,希望符飏能因她们骄纵善妒而放弃她们。”


    “可惜她们太天真。”


    卫明展的话没有说完,但众人不约而同,都猜下一句应该是——符飏永远不会让她们活着离开他。


    他顿了顿:“接下来是第二场争吵。”


    “三姨娘,你又因何要去寻林家姐妹的麻烦?一方面,这两个外室对你没有威胁,另一方面,以你的性格,不像是能干出这种挑衅之事的人。”


    江令真此时说:“卫大人,你问这些和侯爷之死有何关联?”


    “你别着急。事情先后有序,我们得按顺序往后说。而且很快就到你了。先往后听听。”


    果然,他们知道得不少......江令真搭在木椅扶手上的右手正不自觉地一点一点收紧。


    江照月擦擦额头的汗,回道:“她们抢了我看上的东西,我不高兴不行吗?我也不是好欺负的,肯定要给她们一个教训,让她们不敢再招惹我。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有什么难理解?”


    卫明展没说对这个答案满不满意,而是又道:“林橙黄提到过,她们是因为得知了符飏要对林家动手的消息,才更加着急要逃离这里,去给家里人报信。”


    “那么问题又来了,她们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


    他自问自答:“无非三种可能,一是符飏亲自告诉她们,二是她们偷听到符飏和他人谈话,三是有人偷偷告知她们。”


    “不过凌微子告知我们——哦,忘记同你们说,我们已经将凌微子抓捕归案——言归正传,他说,符飏当时已经完全将林氏姐妹当作外室养着,暂时不打算将这些事情告诉她们。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有人给她们通风报信。”


    “谁会有机会知道这些事情,又好心告知?”


    他扭头盯着江照月:“三姨娘,你那时正得宠,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江照月避开目光:“我不知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卫明展冷不丁地,又看向同一侧的卢宴容:“卢夫人呢?你知不知道?”


    卢宴容神态自若:“侯爷不曾与我谈论过这些。”


    “你也没有帮她们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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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无此等荒唐事。”


    卫明展此番随身携带了一个布袋。


    他从里面拿出两张人皮,放到卢宴容面前:“卢夫人,那为何林家姐妹用来改头换面的人皮,是出自你手?”


    卢宴容瞥了一眼,没有否认,而是先问:”你们找到了林橙黄和林橘绿?”


    “没错。”


    四人都不免吃惊,神色愈发凝重。


    “她们现在在哪?”


    “一个安全的地方。”


    “你们在哪里寻到她们?”


    “城郊。”


    江家姐妹对视一眼,都觉得可惜......她们竟然又回来了。


    卢宴容则转而又问:“凌微子还说了什么?”


    卢宴容的易容术是凌微子所教。师傅看到弟子的作品,一眼便可以认出。她猜他们这一线索,也是从凌微子口中问出来的。


    卫明展含糊道:“很多。我们比之前更了解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卢宴容沉默半晌,说:“帮林家姐妹逃离的人确实是我。那又如何?符飏囚禁无辜百姓,我帮她们重见天日,返回故土,难道我反而是罪人?”


    听见卢宴容这样回答,江照月心里变得着急。难道卢夫人要为她们顶罪吗?


    “当然不算。”卫明展说道。


    江照月松了一口气。


    但卫明展又说:“但伪造路引,属诈官文,可处一百杖。”


    “你说呢,四姨娘?”


    ......?江照月的心又一下提到喉头。


    江令真看着卫明展从布袋里拿出一张再眼熟不过的路引,指尖微微发白。


    卫明展走到她跟前:“四姨娘,你的技艺甚至比暗市里的要高超。不过问题在于,你的笔法承自赵大家,苍虬险劲,自成一派。虽然你已尽力遮掩,试图做到与官府规矩古板的风格一致,但行家仍旧能在个别字上看出端倪。”


    “当然,为保准确,另一份我们已经请书画师加紧查验,不出两日,便能有结果。届时你再如何抵赖,也无济于事。”


    江令真闭上眼睛。那两张人皮面具,连同路引都本来都要同林家姐妹消失在天涯海角,不应当还出现在淮京......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可是她还没有输。


    “我认罪”,江令真看清局势,决定不在此做挣扎:“伪造路引的罪,我认。”


    她甚至笑了笑:“但事出有因。符飏将橙黄和橘绿的路引藏起来,她们无处伸冤,我被迫只能伪造路引,助她们离开。”


    “况且按本朝律法,伪造路引而不以谋利为目的,可适用赎刑——家人可以用金银赎我出狱。再不济,便也是处徒一年的劳役。”


    “一年而已”,江令真说:“我一年,换她们往后几十年的自由,多值。”


    江照月听着,眼眶已经发红:“此事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妹妹和卢夫人也不会牵涉其中。卫大人,我才是主谋,我去坐牢。”


    江令真看着姐姐,心里泛起苦意,嘴巴还是不改狠毒:“你算什么主谋?你这脑子当得了主谋?怎么总想把属于我的东西抢走?”


    犯人认了一桩罪。卫明展心里却没有想象中地那样如释重负,反而愈发堵塞。


    不过他还有问题要问:“为什么?那时你们姐妹明明相争,却愿意为了两个不认识的外室的合作?卢夫人又是从何时参与其中?”


    江令真道:“江照月心软,见到林家有难,于是想帮她们。但她很笨,去买路引时被我发现了。她是我姐姐,我怕她做的事情败露牵扯到我,同时我也觉得林家姐妹可怜,于是顺手帮忙。”


    卢宴容过了一会,道:“林橙黄和林橘绿都是符飏豢养的雀儿,我同她们有什么区别?我无力挣脱,但能看着她们离开,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