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十四章
作品:《尊者不善》 神剑直Ⅰ插山巅,刺出铮鸣。
昊天欲念法决,眼前疏忽腾起黑雾,不待破解,门面猛然袭来劲风,昊天凭借本能反应飞速抬臂格挡。
黑袍阴狠一笑,他怎么可能会给昊帝召回碧川的机会?
“堂堂神界之首,就只有这点能耐?”
对方笑得古怪,昊天低头一看,心道不妙。
这个疯子,居然直接将神式下在自己身上,再以身体作为媒介,趁他不备将神式扩展到二人足下。
“没用的,只要身在这个神式,任何法术都不可能生效。”
“这么说来,你岂不是一样。”昊天将脸侧向一边,并不费力便接下拳头,指骨错位的声音还没享受够,抬腿便是还以重击。
地震乱石碎。
本想讽刺他离了神剑什么都不是,却不想被这一下吃了闷亏,黑袍紧急拉开身位,“怎会一样?昊帝可是忘了,我这可不止我一人呢。”
昊君心下一沉,余光瞥见数百米外的一抹白色。
素色的裙角被山风吹乱,数次打过鞋面,终于站定在山巅,与神剑只半步之遥。
昊君神色一变。那个女人,难道是想拔出碧川?!
然而眼前更加紧迫的,是头顶逐渐朝他围聚而来的邪灵。数十...不对,该是有上百只。邪灵虽不足挂齿,可此刻他赤手空拳,法术被封,这种状况又能维持多久?
黑雾越来越浓,聒噪刺耳的邪灵振翅聚集,石缝里探出的血蛛吐露毒丝。
“昊君啊昊君,敢只身一人赴战,究竟是狂妄自大,还是孤立无援?”黑袍话音刚落,一道银柱落在身后咫尺,空中的黑雾被银光刺穿,待黑雾旋转退散,本该露出的白昼的天际却是皓月当空!
“小神来迟,还请帝君宽恕。”
银色道衫,竟是神女幽荧。
昊天不多意外,只道:“别说那么多,快去阻止她。”
口中的她便那名素衣女子,虽不知其是何来历,竟能叫碧川失控,可她既受黑袍之控,碧川若是落入她手,等于是变成黑袍的囊中之物。
“是”幽荧落袖转身,却在看清女子容貌的瞬间怔了神,“...风姑娘。”
风?
风氏,女希氏之女。
“阻止她!”
“是!”然而还未靠近,幽荧便被神剑周遭的灵压震开,袖□□出的银光转而缠绕风笙,却遭到剑灵毫不留情的拦截。三尺之内,任何人都伤不得此女一根发丝!
“帝夋...”剑灵冲击而来的瞬间,幽荧像是回忆起了那股熟悉有强大的灵力,曾经的神界之主,上古时期三圣之一,以剑问鼎苍穹,渡枯骨,平战乱,从未有过私情,唯一动摇过的一次...
“神君,你也是蛇吗?”女孩一点一点放开自己难看的蛇尾,怯生生地问。
“是龙,”男人和声道,“一条龙。”
女孩懵懂地望着他,“龙?”
“嗯,”男人一本正经地逗她,“就是长大后的蛇。”
幽荧惊呼,帝夋姬辛的真身又岂可随意告知他人?
时过境迁,即使姬辛早已身归混沌,碧川也由新一任帝君继承,它的剑灵也依旧守护着故人,不容他人迫害。
眼见风笙一只手搭上剑柄,剑身一圈震撼山河的异样越缩越小,甚至消失,全然没有对生人靠近的防备。她双手一握,稍一使力便拔出神剑,昊天清楚剑的重量,凭她那弱不禁风的身板,甚至怀疑那成精的剑为她改变了轻重。
“乖,就是这样,把剑给我。”就在黑袍以为碧川唾手可得之时——
“风姑娘!”幽荧大呼。
天空降下白雪,晶莹的冰凉融在大地。
“娘亲,雪,下雪了!”稚儿不知浩劫为何,从妇人怀里伸出两截胖胖的手臂。
数百个神式分崩离析,消散在朔雪之中。身后是宗门弟子的欢呼,灵剑入鞘,对天脊宗而言,四月飞雪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敕天却是眉心微皱,遥遥望向天的尽头。
天的尽头被染成一片血红。
神式被溅灵血,立刻黯然失色,昊天立刻脱身圈外,沾着神女血液的碧川自然而然回到他的手上。
幽荧的鬓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几欲睁不开眼,她从未如此失仪。
前一秒,站在她面前的女子割喉饮剑。
明明连身躯都是被人勉强拼凑的傀儡...
她不是不明白风笙此举何意,只要她死,再没有什么能威胁到碧川。
可是为什么?她不是已经没有神识,灵魂完全被操控了吗?
“这怎么可能!”黑袍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具魂飞魄散的躯壳,他的咒法从未有过失效,就算她风笙是女希氏后裔,那也是灵力低微到成为三界笑柄的神女!
碧川立时抓到机会,刺穿黑袍心脏。
昊天冷冷道:“你笃定碧川不会对风女造成伤害,又怎能肯定风女在触碰到碧川的一刻,不会回忆起前尘往事?”
“是你...违背先前与冥主订下的...”碧川又进了一分。
昊天漠然贴耳,“异城的事本君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他出尔反尔在先,与本君何干?”
——
能开在冥界的花不多,男人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在冰棺的周围种了一大圈缤纷花朵,冰棺里躺着一名白发美人,身着红色盛装,与这静谧美好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十步外刑台上吊着的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
手铐勒出的血已经干涸成两道细长,没入绯色的破烂衣衫,半掩在墨发下的脸被划上数刀,溃烂不堪,难以看清面容。
软布一点一点擦拭女子纤白的指尖,从食指到中指,认真且耐心,就连一旁闪过的金光都可以视而不见。
“从前这样细腻的事,是打死我都做不来的,倒是时常因为调皮闯祸挨姐姐的打骂。”
梵天把人半抱在怀,小心地避开身上的伤口,在看清那些触目惊心的血痕后霎时心如刀割,甚至对不远处的男人动了杀念。
“后来,她走了,以极其悲凉的方式殉在了阴暗不见天日的地府。”擦完手,后卿取来木梳,继续平静地讲述着女子的故事,对于神佛的杀意毫不意外,也不作畏惧。
“她为心上之人舍弃了一生,放弃了世间所有的美好,甘愿为其守护轮回,永生永世不得离开,却连死前的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赤焱被温热的灵力唤醒,终于有了一些意识,听到了耳畔熟悉的一声“阿焱”。
“你果然来了,为了救他,”后卿放下了手里白发,起身,却是立刻换上一副狰狞面目,“可你明明可以救她,明明只要你的一句话她会离开这吸食她性命的地方,可是你没有,身为神佛,你却天天与这只鸟谈情说爱,轮回是你所创,世人敬仰你,跪拜你,却要她牺牲自己来为你守,凭什么!”
“你错了后卿,”赤焱不要他继续搀扶,吃力道,“或许一开始是因为梵天,可在她真正了解引渡的意义后,她是心甘情愿留在忘川...”
“心甘情愿?”后卿疯了似的笑着指他,“好一个心甘情愿,你们把自己撇得可真是干净,啊,对,她死,她活该,你们就该逍遥快乐,她就该死在这冰冰凉凉的冥界,甚至连死后都无法离开,就为了这该死的六道!”
赤焱哑口无言,只觉那人随着后土的死已经魔障,根本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那你们也都去死吧,”他突然状若天真,“我已将饲养多年的恶魂邪灵投入津川,即使你们封住了所有神式出口,它们也会吃掉所以往生者的魂魄,你们自诩神佛,为了救苦救难,你们应该可以心甘情愿地去死吧!”
赤焱汗毛直竖,嘶声道:“后姐姐宁死也要守护的忘川,你就打算这么把它毁了吗,后卿!”
“哈哈哈哈——都去牺牲,都去死吧。”
“疯了。”赤焱被疼痛折磨得站不起身,“看在后姐姐的份上,留他一命。”
金色灵力涌动在周身,神佛喉间沉重地嗯了一声。
然而下一秒,后卿口吐黑血,趴倒在冰棺边沿,周围被血溅到的鲜花迅速枯萎。
“姐姐,” 听不出是苦是笑,后卿爬到后天身边,“我终于让他...来见你最后一面了。”
任何人都不配要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