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十章

作品:《尊者不善

    鬼蛛的数量似乎不再增加。


    手背连着虎口处的佛珠抹过下颔,脖颈处有汗珠汇成一股,下一瞬,金光垂直与地面相撞,激起碎石,一轮法阵顺势而起,不断上升,隐于土地的金体梵文立刻与其呼应,被群蛛攀附,妄图攻破的结界再次增强!


    虚竺努力咽回口中的腥甜,不出意外的,那一只只猩红的鬼眼再次投聚到自己身上。


    几十...不,起码上百。


    虽然数量未再有增,可他胸口处隐隐涌动着一股不安,或许是空气中的风送来了不寻常的气息,他总感觉有大事即将发生。


    蛛腹一收,猩红灵息立时从四面八方发动攻势。赤红的蛛丝可由不得僧人沉思。虚竺双掌合十,劲风鼓乱了袖袍,葫芦浮空悬于身侧,忽而大了一倍,脱去木塞的葫口正对蛛群。


    无论如何,他都要将此地怪物消灭!


    ——


    月疏清醒时,身周已闻不见津川水流的声音。


    “终于醒了。”神炎熊熊,细了听还能听见火焰跳动的声响,倾绛坐在三步开外的石头上,不冷不热地瞥了眼他,继续把弄手头的火苗星子。


    月疏闭眼缓了缓,将前事理了一番,长吁了一口气,脸颊贴着银发转了个身,五指放到眼前伸了伸。难怪没有那种黏腻潮湿的感觉,便更加确信这洞口处当是有他凤王的结界。


    那个时候也是,明明都愿意将灵力借予他,想不到醒来还是摆着一张臭脸。


    月疏心笑他堂堂凤王竟如稚儿般爱闹脾气,一面又实实在在打从心底感激,脉络里的充实感又回来了,瞧着灵力已然恢复了七八成,自己昏迷期间,怕也是离不开他的照料。


    从草垛上坐起身,除了左臂有被压麻的微微刺痛,身上其他地方倒是没有任何异常。“我这是睡了多久?”月疏想起,“东司君呢?”


    “去调查水里的东西了,”凤王依旧是那副爱答不理的调调,连眼都未瞧过来,“跟那个谁一块。”


    月疏撑着双臂往后靠,听得云里雾里,“那个谁?”


    哪个谁?


    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凑近手腕骨,蹭了一下。


    !


    视线猛得一低,才看清是只常见的白色灵兔。


    得亏不是什么长茸毛的鬼虫,若是叫那鬼蛛之类的咬上一口,怕是这只手就得留在这了...等等,这只兔子不是...


    灵兔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垂着脑袋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挪,显然是被月疏方才拒绝的动作伤到了心。


    月疏说不出话,竟是抵拳咳了好几下,抬头寻找,果然在另一个角落找到抱膝而坐、郁郁不乐的少年。


    定是昏迷初醒,才叫他未在第一时间察觉岩洞里多出来的一人。


    他记得,那孩子是叫觅辛吧。


    “你...”


    “别跟我说话!”少年红着一双眼,原地挪转了个方向,撇脸到了月疏看不见的地方。


    “喊什么,”赤色灵息顷刻间便冲到了少年面前,双手抱臂,阴着个脸居高临下,“小心本王把你丢出去!”


    他本就有气没处撒,还碰着个小鬼敢在他这里大呼小叫,算他倒霉。一想到这小鬼背后的人,倾绛更是火蹭蹭蹭上蹿。


    几乎是察觉到灵息逼近的瞬间,他就立刻地抱人后退三尺。


    没想到面前的僧人眉目低垂,望着在他怀中昏迷过去的人,沉声就吐了二个字:“给我。”


    凭什么!


    最忍无可忍的下一秒,在他犹未察觉任何异状时,手里的人已经稳稳落在他人怀中。


    简直是他有生以来的奇耻大辱!!!


    虽然早就有听过东司君提过,这三界还有比他的“风”更快的存在,可这毕竟发生在眼前,还是从他手里明目张胆地抢走,再加上一旁东司君看热闹似的噗嗤一笑,任谁也搁不下这脸。


    然而最最最叫他耿耿于怀的,是他自以为说中后的光速打脸。


    月疏并未对迦叶的灵力疏以戒备,恰恰相反,比对倾绛与东司君的灵力排斥还要强烈,且无论尝试多少次都是这个结果。


    虽然不合时宜,从方才起只能袖手旁观的凤王忍不住嘲笑出声,大抵上是叫僧人认清自己,知道自己的分量,回去守着清规便是,免得沦为别人的笑柄。


    嘲弄还未完,巴掌就打在了脸上。


    半刻钟前还与怀中人相顾不识的僧人,此刻眼底再瞧不进其他。汩汩川流中,只见僧人捉了怀中人右手,细看了掌心处的红色伤痕,继而慢慢地贴到唇畔,亲吻指尖,大掌抚摸银丝,另一手托在腰间,收臂,俯身到耳畔说了些什么。


    在场哪个不是耳力过人。倾绛震惊从堕佛口中说出的那些话,更惊讶月疏竟不再抵触那人的灵力,甚至还下意识依偎过去!脑袋毫无防备地蹭在人的颈窝处!


    ...没出息。


    太没出息了!!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月疏掸干净身上的草屑,走到闷闷不乐的凤王后面,扒拉了一下肩头,想说别斤斤计较了,况且他刚刚清醒,看到迦叶身边的少年同他们在一块,正无比迫切地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走近却是惊呼,“你的手怎么了?”


    撑在颌骨下方的手腕,银制护腕上出现一条二指宽的裂痕,裂痕直至延伸到手掌内侧的伤口,约有五寸长,像是被什么切口不平的刃器划开。


    “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倾绛一把抽过手,面色难看,也不知想到什么,语气陡然转愤:“那和尚可不是什么善茬,也绝无可能待你真心,要是给他缠上,你可得多长个心!”


    月疏本还想查看他的伤势,闻言像是被吊住线的木偶,所有动作停了下来,半晌垂下眸子:“我知道。”


    “你!”没出够气的凤王还欲再补两句,却被一道稚声打断,一直坐在二人稍远处隐忍不发的觅辛终于忍不住起身跺脚,也不管这声音是否吓到了脚边的灵兔,气得发抖的手指直指那个忘恩负义之人。


    若不是叶尊救他,他哪可能这么快清醒?


    ...他从来没见过叶尊对一个人露出那样怜惜的神情。他羡慕那株养在梵潭里的佛莲,羡慕它能够得到叶尊的珍视与垂爱,从此他也开始幻想,幻想有朝一日他也能得神佛如此眷顾。可当他看到叶尊在为他传输灵力时的神色,才真正意识到,原来他的温柔,从来都容不下第二个人。


    然而这个人,却恬不知耻地在接受好处后,仅用“我知道”这三个字,将别人心意践踏在脚下!


    被打断的凤王瞬间不爽,俊脸一黑,刚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这么说可就有些无情了哦,小友。”一个声音从外头进来。


    随即出现的是两道并排而行的身影。


    才抬起茶色眼瞳瞬间收紧,安抚怀中兔子的手僵在半空。


    “叶尊!”觅辛欢喜地几下蹦到那人身边。


    ——


    “都怎么了,一个个不说话。”苍云目光转了一圈,小友的反应他还能理解,可这凤王又是什么个情况,整个人跟吃了死苍蝇似的,莫不是还在为那一记梵链怀恨在心?


    “方才这一探收获可不少,你俩,”拿扇来回指了指,“就没人想听听?”


    “看到了什么?”异口同声。


    苍云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可就在这时,一簇细沙从他正前方流下。


    整个空间突然开始晃动,几人像是脚踩浪尖上的一叶扁舟,强迫着被颠来倒去,只能抓住身边较为牢靠的岩壁。


    “不是,都已经在地府了,还能有地震?”


    “想也知道不可能...你快捞那小子一把!”


    “凭什么要本王捞他?”


    “这不是你离他最近…”


    觅辛最是惊恐,一度吓得失声;凤王最听不得鬼叫,一张嘴开口就是骂骂咧咧,似乎还中途给了哭闹不休的少年一锤子,要他闭嘴;苍云最忙,一边施术一边还有苦口婆心地劝架...


    这些声音都离他有些远。月疏连船都没坐过,加上清醒不久,自是头晕恶心得难受,没几下脱了手,眼睛晃得睁不开,也不知撞到了什么。


    地面开出了一道巨大豁口,继而延伸出数道裂痕,有水漫过脚踝,冰凉刺骨,河滔声犹如万马铁蹄由远及近。


    “是河里的东西。”头顶有声音告诉他。


    要抱抱!要贴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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