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三章

作品:《尊者不善

    “答应得那么爽快?”倾绛眯眼斜过视线,“你是想要小爷我拿什么条件换?”


    虽说是知道眼前人已将从前受的那些个情伤忘了个干净,可一般人如何能这样轻易答应这个要求?


    只怕是有“阴谋”。


    “是你请我帮忙,怎么这会儿反而怕了?”月疏好笑地瞧着他,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条件我暂时还未想好——你这是什么表情?放心,总不会要你跳热水就是了。”


    倾绛皱眉不解,“为什么是跳热水?”


    月疏示意他看过去,倾绛扭头,就见一妇人正当街杀鸡去毛。


    “......”


    “你拿小爷比作家、鸡!?”


    倾绛毛都要竖起来了,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起身站于两旁的婢女亦是瞪大了眼睛瞧着面前乐不可支的青年,除了老凤王与南司君,她们何时还见过向来眼高于顶的主子这样受一个人的气。


    “你这样都要生气,可不是小肚鸡肠,”月疏无辜地看着他,提醒道,“喂,你可没时间犹豫了。”说着眉眼弯弯,自然而然地牵过面前的手,十指打扣。


    “你!”


    一道强势的青芒落在街巷的另一头,引来人群骚动。


    “不要?”月疏故作无辜,眼尾却是瞟向从自动让成两道的人群中,带头风风火火走来的一名女子,“不要啊,那我可松手了——”


    话还未完,一个力道借相扣的指尖将他拉过。


    “行,”耳畔贴近男人咬牙之声,“人情记小爷头上。”


    ——


    耳垂间,一点鲜红如血。佛者一手执笔,于案前泰然如钟。不同于平日里所书佛经,这份卷轴上更多的是墨笔勾勒的图案,似鬼似怪,各个狰狞无比。


    “别画了——”


    “大和尚——”


    “梵天,你都半个时辰没理我了!”


    手里的笔被夺,梵天叹了一息,也不去同他争执,口中默念,自有金体注文印显于卷轴。


    嘴巴又被一双手堵上。


    “哎呀!少念一会儿又不会死,”赤焱气愤地在一旁蹲下,见他松了手还要念,立马倾身过去,用自己的唇瓣去堵。


    梵天:“......”


    亲完了,身子也顺理成章坐在了人怀里,赤焱这才又软下调子,手指戳着胸前足足有大半个拳头大的乌木珠,委委屈屈地抬头,“叫你半天了,你也不睬我,你说,是不是在星宿宫陪我待久了,已经厌烦我了?”


    这话自然是故意说来惹人心疼的。果不其然,自盘坐后拿起佛珠便岿然不动的佛主,终于动了动他尊贵的手指,然后,如哄稚儿般捏了怀中人的鼻头。


    “又胡说了。”


    “...哪里胡说了,”赤焱拍来他的手,话里一股子酸味,“才替你解决了情债,你就对我不理不睬,老实说,你是不是心里还念着她?”


    “......”当年投身于轮回,他确实曾与凤族二公主倾红有过一段情缘,可这都已是千年前的陈事,没想到还有人替他记到现在。


    怀中人不肯起来,梵天也由他坐着,只是捉了那只在胸前捣乱的手,“方才阿焱说得那些,我都有在听。”


    那还把他晾在一边那么久...赤焱闷闷地想要把手抽回,那知对方看似温和的力道却是握得紧,见人挣扎遂又将其贴于心口的位置,拇指来回摩挲手背。


    最后那一点气也消了,赤焱顺势倒在他的肩头,墨发垂躺在同色的佛珠间,“然后呢?”


    梵天沉默了一下,“无法。”


    赤焱一下子就从怀里起来,“果真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梵天与他心意相通,仅一眼便知他心里所想,他不紧不慢地将赤焱胸前打乱的发丝理到肩后,“由我亲自消除的记忆,便是连忘川都无法保全,自然不会有任何复原的法子。”


    这个答案,赤焱许多年前便听过,如今再问,不过是想再确认一次。他一面听着,一面缓缓将额贴在僧人额心,左右抵蹭了几下,“即便是相爱至深的二人,也终究无法想起过往吗?”


    “...有多爱?”梵天只手捉了下巴,往后仰了一些,含笑直视赤焱的眸。


    微微上扬的语调惹得赤焱面色微红,却也不躲,晶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瞧着他,认真回道,“很爱很爱——”


    唇被封住。


    千年前,佛主梵天曾于二分天禁地中救起一名误闯的神明。临别之时,为保禁地之事不为外人知,佛主亲手将对方记忆里关于禁地的一切抹去...


    亘古沉重的梵钟悠远传来,响够十二下方歇。


    好半晌,梵天才将怀里气喘吁吁的人放了,拾起从案上翻滚下的卷轴,揩过眉眼的长指重新握了笔杆。


    “亦是无法。”


    ——


    血柱淋溅在漆黑的石壁上,与闷哼声一并。


    黑袍男子失了一臂,只能用独剩的右手捂住灵息外泄的胸口,啐了口血,“走!”


    得到命令的男人似有不甘,扶过黑袍男子的同时狠狠地瞪了眼角落里原本唾手可得的“佛莲”。


    锐利的剑光横扫而过,几乎是冲着眼球,直直插Ⅰ入身后的石壁之中。


    “逃得倒是快。”昊天冷冷看着地上被抹开的血痕,抬手召回了碧川。


    牢笼铁壁早在打斗过程中被击了个打洞,遍地的蛇虫也已逃窜得无影无踪。


    “...昊君?”


    声音小到不能再小,透着几分虚弱无力与不确信。昊天已经收了剑,走到了清涟的面前。


    声音都抖成这样,必然是吓得不轻,昊天面无表情,蹲下身,挑起小巧打颤的下巴,将人自脖颈起上下检查了一番。


    方才他未匿杀意,几乎是将狠厉的那面完全暴露,也难怪这朵莲花会怕成这样。昊天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角,确认了一遍自己的东西没被动过,便将那对自己亲手扣上的镣铐扯个稀碎。


    一双柔嫩的小臂立刻缠上了他的脖颈。


    “昊君!”


    梨花带雨的小脸埋进男人坚实的胸膛,怕极似的往怀里钻,身子随着哽咽不住打颤。昊天僵硬了一瞬,视线缓而又缓地挪到怀中人的发顶上,好半晌,才将掌心覆在上头,纵容他将自己的衣襟哭得一团湿。


    明明只是一具魂灵,眼泪水还不少。


    “没事了,”昊天不自觉放轻声音,揉着细软的发丝,“不怕。”


    “他们...抓我,要吃掉我,拿我来补...”


    “......”


    这小东西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将他抓来的?


    “啊,昊君,你受伤了?”清涟摸到一手湿濡,放到眼前才知是血。


    “还不是拜你的叶尊所赐。”提到这个昊天便没了好脸色,冷哼一声将人提着手腕拉起。


    “那...那主人呢?”清涟立刻拽着他的衣襟追问,“主人是否有伤?”


    “在本君面前,你还敢提他?”昊天声音倏冷,一把扬开胸前的手,“别忘了,你现在在谁手里,是谁的人。”


    清涟像是叫人删了一耳光,这才清醒,认清彼此的身份,“反正...”他攥紧拳心,“反正不是你的...”


    才被推开的身子骤然被带入怀中。


    “好极了,”男人喉间发出几声危险的低笑,毫不留情地掰着他的下巴要他仰头,“你不愿与他撇清,便是想替他还了?”


    还未反应过来,迎面承下湿热,清涟睁大了眼,脑海中唯一闪过的念头是昊君将抓了他来那么久,终于要把他吃掉了。


    为什么不整个吞了他,清涟哭着想,要是被一口一口嚼碎咽下去,会很疼吧...


    过了很久,疼痛犹未至,开始的提心吊胆渐渐被另一种急促的心跳取代,从被含吮的舌尖到背心处流连的大掌,酥麻之感一路往下...


    这是他从未尝过的滋味,几欲叫他站不住脚,半身由人搂着。


    昊天将人放过时,便见那双素来清澈的眸子此刻却是染上如雾的朦胧,迷离而懵懂。


    “走了。”昊天迫使自己移开目光,本欲冷落他,开口才知自个儿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清涟听不出所以然,只愣愣站在原地,昊天走了两步才发现人没跟上,伸手去拽。平日里早已碰惯了的手,却在此刻相触的瞬间电了一下,口中仿佛犹有清甜软绵味道。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昊天沉下脸色,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收紧,却见这朵莲花突然畏惧似的后缩,头摇得犹如拨浪鼓。


    见人后退,昊天第一反应是他不愿跟自己走,一股说是不上来的气郁闷在了胸前,视线下移,才发现他赤着的双足。


    “这一劫倒是生出你不少娇气来。”


    清涟不敢迈出步,也不敢睁眼瞧底下,昊天将他抱起时,一双手臂更是紧紧缠着男人脖颈,面色通红。


    昊天只当是自己今次对他太好,这才惯得他这般,想着不能对这朵莲花太过心慈,心里却隐隐并不讨厌这种感觉,本可以瞬移的路偏偏用了走的。


    然而不过几步,便听耳边弱弱道:“地上...有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