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九章

作品:《尊者不善

    “佛者被罚去了灵鹫山扫塔?你说的是谁?迦叶佛者?”问这话时,月疏左右手拎着满满两提吃食,里头全是他从地界寻来的干果蜜饯。


    “确实是迦叶师兄不错。”一名佛者上前合十道。


    茶色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睁大。他已克制了许久不去找他,这日他带着平日里自己最爱的小零嘴去悉乘院,却是未见他人。


    月疏以为迦叶是不欲看见他,这才刻意避开他,心下难过,正逢几名佛者路经,一问之下才知迦叶原是被罚去灵鹫山扫塔。


    释尊严厉,待座下弟子是数一数二的严格,不曾想迦叶待自己更是严苛,仅仅于修习之事上犯了点小错,便自请去灵鹫山扫塔。


    灵鹫山势高而极寒,乃佛主万年前修行**之地,而后才更为万佛塔。此山上,共有佛塔九十九座,每座少说有百层。在那里,无论多高深的佛法都会被禁用...


    后边的话月疏已然听不清。越过灵鹫碑,穿过苦行林,通体银白的灵兽凭着追灵术与过人的嗅觉,终于在黑黢黢的佛塔中寻到昏迷不醒的僧人。


    彼时它一口气爬了八十七层塔,自己也累得差点缓不过气。


    白泽化作人形,手忙脚乱地将人扶起来,唤了几声没反应,便让人先靠在自己肩上,伸手探于额间。


    好冷!竟远低于常人体温。


    月疏心急如焚,又催命般唤了几声,搭着肩膀使劲摇,见人依旧不醒,慌忙从虚空中取出那条棕色薄毯披在二人身上,又觉得这薄毯实在不够大,干脆伸手将人揽在怀里。


    以二人的体型差距,这样的姿势着实怪异,且不舒服,但相偎着,总好过一人独受。


    灵鹫山的“寒”名副其实,月疏一边给人传输灵力,一边也忍不住打寒颤,亏他属性为火,还有灵力傍身。他尝试着召灵于实,憋了半天也只凝出一小团灵火。


    灵火慢慢悠悠地飘在二人身周,纵然微弱,却是黑暗中唯一的亮光。


    月疏借着火光打量迦叶。即便是昏迷不醒,他的面上依旧是肃穆得叫人不敢靠近,眉骨与眼睫下方投下一片阴影,紧抿的唇干燥得起皮,整个人通体冰冷。


    给他喂了些水润唇,继续裹紧毯子抱着。月疏一面担心,一边又想着,等这脾气古怪的小和尚醒来,会不会因为讨厌自己的触碰干脆给自己全身换一层皮?


    思此,他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果不其然,迦叶清醒后第一件事便是狠狠地推开他,撑着虚弱的身子,用极度嘶哑的声音警告他不准靠近。


    月疏没想到他都这样了力气还能那么大,猝不及防趴倒在木地板上,吃了一嘴的灰。


    迦叶没再管他,盘腿调息,眉心紧锁。


    这和尚到底知不知感恩啊?月疏揉着磕疼的膝盖,愤愤地从地上爬起来。若不是自己非要来“多管闲事”,他就是躺在地上冻死了都没人知道!


    气归气,看到人醒来月疏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


    迦叶继续清扫佛塔,月疏劝其不得,又怕他再有意外,便化作白泽原形一层一层地守着他。


    二人甚少交谈,就算有,也是月疏自顾自地唱独角,说自己曾经栖落的恒山如何如何美,说地界的人族在礼佛时会如何如何做,说天界与梵境是如何如何不同,说帝夋是如何如何伟大,对他又是如何如何好,有时说到一半,还会跳起脚抱怨僧人将灰扫落到它的毛上了。


    迦叶一言不发,低头洒扫,全当他不存在。


    好在迦叶虽然不理他,但也没再赶人。偶尔休息时,月疏就从虚空里取出《法华经》的其中一品,问迦叶某一段的意思。也只有在这时,一贯清冷的眸子才会转向他,尽管只是短暂的一眼。


    月疏双臂交叠着膝头,侧耳听着那人给自己解答,亮晶晶的眸子片刻不离僧人。这样的机会甚是难得,每回迦叶只答一问,答完阖目入定,也不管月疏到底听没听明白。


    无论外头天昏地黑,一兽一火始终陪着他,一层一层,一塔一塔,如此过了十一年。


    ——


    月疏总以为,在经过灵鹫山十一年的相伴后,那人总不该再对自己那么有敌意,却发现到头来,这十一年的陪伴,感动的只是自己。


    佛莲已修得人形,娇俏可人,就是胆子颇小,害怕生人。


    月疏从梵潭经过时,一边练着御火之术,看到岸边坐着的青衣少年,一时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梵境何时来了位这么漂亮的少年?明眸皓齿,纯真无邪,白净的额间一点朱砂,从前他一直觉得彩衣飞天们已经很漂亮了,只是与眼前的少年一比,高下显而易见。


    “清涟。”


    随着一声呼唤,少年在见到他时的紧张不安顿时消失不见,他惊喜地回眸,化作莲花原身栖在来者肩头,抖了抖莲瓣,亲腻地唤了声“主人”。


    月疏怔了一下。


    原来...是他的佛莲。


    佛莲畏火,迦叶难得与他主动说话,却是警告他勿要靠近佛莲。


    月疏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没说,默默收起了灵火,心下一片苦涩。他的灵火不会伤人的,即便他的御火能力差了一些,可这灵火好歹也在佛塔中陪了他十一年不是么?为何...为何眼下就要这般嫌弃它,就好像——


    嫌弃自己一样。


    见一佛一莲转身欲走,月疏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下意识冲上去想叫住他们。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住他们想做什么,可身已随心动,偏偏足下不慎,似是被什么绊了一下,叫他直直摔向僧人后背。


    迦叶不必回头,金光已然做出反应,狠狠将他弹开在地面。


    这一下可比单纯磕地上要痛得多。


    浑身都好疼,疼得他差点就站不起来,连呼吸都在抽痛。


    耳畔传来佛莲稚声稚气的惊呼,迦叶头一回停下脚步,侧身看了眼被摔在地上磕得不轻的他,似是欲言。


    月疏摸了摸流血的额角,灵息正不断外泄,心底涌现一股从未有过的悲凉与痛楚。


    他并非有意要撞上他的,可为何,他就是这么讨厌他,连衣角都不让碰?明明那双清冷的眸也会有柔情的时候,却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也落不到自己身上...


    月疏忍着泪,没再管额间的伤,终于握紧拳头一瘸一拐跑开了。


    他再不要理他了!


    而后,他随梵尊下界除乱,此一别又是数年。


    从前的迦叶:莫挨我,别碰我


    现在的迦叶看了眼滚进自己怀里的人:罢了,同他计较作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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