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章

作品:《尊者不善

    这种时候,他竟还敢喊“昊君”。


    金纹结界隔绝了夜空,淡绿色的水面上腾着丝丝白雾,细看下,还有素色衣物碎片,偌大的药泉,两道人影独独逼困于一角。


    长指毫不留情地辗过每一寸脆弱,完全不给适应的余地,喉间溢出的呜咽被拦截在了咬住的下唇。看着每一下惩罚,眼睫扑扇攥出的泪珠,迦叶心头烦躁更甚,额心的魔气蠢蠢欲Ⅰ动。


    他对昊帝自是恨之入骨,但不可否认,从白泽口中听到他的名讳,比任何时候、从其他任何人口中听到更叫他怒火中烧。


    “你是畏水,还是怕我?”果然,他就不该去了那层白绫。黑眸转深,惩罚加深的同时,他又陡然将声音放低,步步紧逼,“想逃哪去?我说过,不准你再在我跟前掉泪,你知不知道你现下这副模样,有多让人生恨...抖什么?在鹿林山涧骗去我金身的白泽君,不是很放的开么——”


    更为恶毒的话卡在了喉间。


    方才还对他避之不及的人,忽而伸手抱住了他的肩。


    月疏伏在他的胸前。“迦叶...”他宛如被梦魇纠缠的稚孩,一边哽咽着,一边紧紧揽着他,将自己交付于他怀中。


    划过热泪的脸庞与胸膛心跳之间,仅隔打湿的墨发与僧袍。一声声呢喃似委屈似求慰,仿佛他是黑暗中唯一可以信赖的依靠。


    除去昏迷中意识不清的几次,他上一回一面唤着他的法号一面抱着他哭,还是在...


    迦叶:“......”


    欺人的动作停下,额心黑印消失,他缓缓撤出了指。


    怀中人犹在啜泣,甚至在他离开时狠狠激灵了一下。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死死搂着他的肩膀。明明全身上下没有几分力气,只要一只手就能轻易将他推开...


    迦叶左臂撑着壁缘,由他半挂在自己身上,良久才道:


    “哭完了么。”语气平静得不似问句。


    月疏如梦初醒,倒抽一口气,在发现自己竟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时,慌忙收回双臂,连带着水花惊起一片。


    他忘了,他说过不喜欢他的触碰,更不喜欢他掉眼泪,可他身后便是岸壁,即便放手,他也无处可去。


    他局促地环抱着自己,刚拉开一点身距,眼周多了一道白绫。


    身前的压迫感消失。


    迦叶退开身位,转瞬已于岸边,身上的衣物完好如初,未湿半分。这药泉本就不是给他准备的,若不是这头神兽笨手笨脚连站都站不稳,自己根本就无需下这趟水。


    月疏感觉到他的离开,一下子又慌了。水面漫过胸膛,一股会被丢弃的酸涩陡然涌上心头。


    “迦叶...”情急之下,他攥住了岸边僧袍的一角,“我...我想问你——”


    时至今日,他才解开近千年的心结,胸口仍是激荡不平,许多细节已经被他刻意遗忘,而今一点一点重拾,除了欣喜,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他突然好想抱住他,问他,当初在水涧极致缠绵时的那句“喜欢”,是不是真的?


    然而,还未等他鼓起勇气问出,击溃他所有幻想的是那人漠然的一句:


    “松手。”


    “下一处莲心魂息之处便是东海,在那之前,”迦叶冷然转身,“你这畏水的毛病,自个儿想办法克服。”


    月疏张了张口,白绫下的整张脸彻底没了血色。


    清涟畏火,迦叶从不许他靠近;而他畏水,他却是叫他自个儿克服...


    那个人真的是他又如何?隔在他们之间的,从来都不是那个误会。


    ......


    药泉中又泡了大半个时辰,迦叶终于将他捞了上来。冰天雪地中隔着层结界,出水时倒也不会太冷。


    不过这些月疏已经在意不到了,从头到尾他都是安安静静,甚至是极为配合,给人一种即便是寸缕不着地叫他游街,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错觉。


    迦叶从虚空中取出棕色毯子,将他随意一裹,正好掩住脖颈处那些个新旧咬痕,垂眸瞥见他乖顺的模样,深深皱眉。


    十分罕见地,他帮他捋出贴在后背处**的墨发,尽管动作算不上轻柔。


    月疏像是无所察觉,只是低着头,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你想问什么。”终于,迦叶对他的反常忍无可忍,捋完湿发的手未曾收回,顺着后颈来到下颔,微微使力,“方才,你想问什么?”


    月疏心头一酸,摇头避开了他的手,没再自取其辱。


    默不作声的态度终究还是惹来黑眸不悦地眯起。


    身畔侧过劲风,湿发甩了一圈,铺散在了被褥。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迦叶单手囚了他的双腕,摁在头顶,另一手掰过他的脸,居高临下,“要问什么?”


    月疏凄然一笑:“你有爱过我吗?”


    迦叶:“......”


    ——


    细密的吻落在颈侧。


    “一回两回的又有何区别?阿月,”微凉的指划过面庞,罗帐下,那人暧昧地挑开他的衣结,凑近,“你已经是本君的人了。”


    不是的,不是的!不要信他——


    梦中的自己像是听不见呼唤,双目空洞地躺在华贵锦缎间,由男人覆在自己身上行更为过分之事,仍他予取予求...


    “不要!”画面陡然崩塌,化作无尽黑暗。


    他从床上一坐而起,后背湿了一片,额间布满层层薄汗。


    “怎么了?”


    熟悉的檀香靠近,月疏思绪沉于梦境,未注意到声音的不同,只是搂着来人的脖颈慌忙摇头:


    “不是梦里的那样,他从未得逞...我有反抗,我身上有梵印,他根本近不了我身,亦碰不得我——”


    “什么梦里,梦里哪样?你说的‘他’又是谁?”虚竺被抱得一头雾水,斜眼见一旁的迦叶脸色黑得吓人,忙不迭拉下月疏的手臂,“那个那个...阿月,你是做噩梦了吗?别怕别怕,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那些都不是真的——”


    “都不是真的...”月疏重复着这句话,既像是说与自己听,又像是叫人相信他,他慢慢松手坐回床上,抱住了自己。


    然而,冰冷的声音未再给他任何缓和的时间,“既然醒了,那便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