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七章

作品:《尊者不善

    踏上修真之道,有大到锄奸扶弱为公,有小到长生不老为私。


    敕天缓缓睁开双目,便见那雪色间,一道白色身影遥遥相守。


    ——他只为了当年山下赠他竹伞的那一人。


    “你怎么来了?”光阴荏苒,少年身形颀长。木剑自出锋至入鞘,一晃九年。


    他快步行至君离身侧,只见君离将手袖间挂着的斗篷披在了他身上。


    “不来喊你行吗,出门不晓得归家,都过去三天两夜了,修行之事不可一蹴而就。还有啊,说了多少遍,叫师父...”


    “是是是,”音灵之术他早已运用得如火纯青,就连敷衍也是得心应手。面对君离的念叨,敕天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惊喜的撩起斗篷翻看,斗篷内胆嵌绒,边缘镶了一圈兽毛,一看是新的。“这是师父亲手做的?”


    君离有几颗铢子儿,藏在哪,他都一清二楚,别看他当年天脊山下慷慨解囊之举多潇洒,实际上自个儿已是捉襟见肘,要不是院子后头开了片菜地,日日灵气暖着,只怕连吃食都是问题,更别提这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裘毛斗篷。


    “别美了,这是我做给自个儿的,”君离横过一眼。如今二人身形差不多,这话倒听不出毛病。敕天未语,只笑意不减,果然听那人下一秒幽幽道,“等你何时想到要归家,我再做予你。”


    果真是气话。


    敕天了然地笑笑,将斗篷解下,给一身单衣的君离披上。


    “既是师父的,还是师父自个儿披着吧。”说罢回身走去,嘴角笑意扩大。他只是说着玩,却等来身后无尽沉默。


    敕天走了两步,终于察觉不对,回首只见君离探出一手抓了斗篷,红着双目,茫然又无措地立在那,侧开目光对他轻喃:“我不好的...”


    跟着我不好的。


    君离为天脊宗现任宗主的师弟,前些年与除妖落下一身伤不算,腿还废了一条,在天脊宗是无人问津的存在。敕天跟着他,自然无人当他是回事。


    敕天从未在意过这些,却时常能捕捉到君离愧欠的神色。


    曾有一回,那是他刚来天脊山不久,君离带他远远看了一眼,身着统一素色宗服的同门师兄弟挥使着各色法器。


    君离便站立许久,望着那片广袤无垠的修习道场,问他想不想同他们一起。


    敕天只是摇头,握紧了手中木剑。


    他并不羡慕。


    对他而言,他的世界唯君离一人,亦只要君离一人。


    他是这般想的,却被君离劈头骂了一句笨,敕天见他招呼不打便转身往回走,便连忙快步跟上。


    他这个师父,虽然嘴上不说,敕天却能听出他心里应是欣喜的。


    ——


    “跟着我,不好的...”君离尽量平静地重述着,敕天见他目光流转在自己身上衣物,便知他所想。


    去年衣物,其实还算新,怪他这几年窜个子快了些,才如此不经穿。


    少年人轻叹一口气,迈开步子站定于君离身前。君离终于正过脸看他,面上犹是愧色,他便转身将他背在身上。


    “你作甚麽!”


    “师父腿脚不好,还是徒儿背您回去吧。”


    “腿脚不好又不妨碍御剑,你干嘛...”


    “你很好。”


    “......”


    敕天回过头,认真地看着他,君离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目光,心口猛一跳。


    “那一年,是你执伞为我掩去风雪...”敕天回头继续看路,没有说下去。


    他想说:那一幕,他已刻在骨子里,生生世世不会忘。


    君离没作声,过了好久才幽怨道:“算没白疼你。”


    敕天闻言差点一踉跄。


    疼?


    他敢保证君离会出来找他绝对是因为自己做饭没他好吃...


    那几年里,是他们最亲近的时光。可无论多亲密,终究错不开渐行渐远的命运。


    ***


    九分天资加勤学苦练,即便只是木剑,亦叫他练得出神入化。


    那日敕天正欲去后山练剑,君离将他叫住。正如多年以前,将一枚羽徽别在了他的腰间。


    君离凑近时,发丝携带一股雪松香,让他一时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微微别开头。


    待系好后,他低头端看那羽徽上“敕天”,念上心头的,却是“君离”二字。


    “今夜也是回自己屋吗?”君离随口一问,敕天微愣,旋即点头。


    君离看似清清冷冷仙人一般,却是个会半夜跑到隔壁房看徒弟有没有好好盖被子的“操心婆”。


    反复几回被“逮到”后,敕天干脆抱了枕头,在君离目瞪口呆下推门到了他的床边,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从那日起,每至亥时,他都会准时“陪”师父睡觉,好叫某人不担心。


    如此许多年,直到一个梦。


    梦中二人发丝纠缠,雪松香似真似幻,敕天一下惊醒。


    亦师亦父的情感不知何时发生微妙变化,他开始躲避君离的触碰,夜里不再去君离房中,就连平日里相处都刻意保持了一定距离。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压不下心头的悸动,连听到君离平日里夸他的那句“比起师祖有过之而无不及”,都会心里头不是滋味。


    他害怕,早晚有一天君离会发现...


    对于他异于常态的表现,君离没说没问,反倒敕天提心吊胆,干脆一人一剑跑去独自修行,避免相见。


    只是每回深夜他负剑归来,总能见君离房中烛火未熄。可当他准备敲门时,房中烛光又骤然熄灭。


    敕天只能离开。


    他甚至疑心,师父是否已经察觉到了他那些龌龊心思,亦在疏远他。


    直至一日,他归来得早,竟见君离撑伞立在门口,雪已覆积厚厚一层...


    敕天愕然。


    剩下的路他几乎是飞奔过去,可他还是觉得不够快。


    君离将伞递给他,眉目绻出笑意,敕天连忙裹住伞柄上那只早已冻红的手——这是二人半年以来唯一一次肢体接触。


    君离似叹息道:“今日怎这般早?”


    敕天喉间干涩,道:“师父,今日是您生辰。”


    君离怔了怔。“你不说我都要忘了——”说话间,他低头看去,手上的知觉回笼,亦叫他察觉到了敕天掌中的物件,“同心结剑穗?”


    上头还绣了一个姑娘的名字。


    “这是...”剑穗确实是来的路上,一名女修匆匆塞给他的,送完就捂着脸跑远了。敕天不懂何意,还未想到如何解释,便见君离盯着那同心结,凉凉道:


    “我道你近来奇奇怪怪,原是有心仪的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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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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