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一章
作品:《尊者不善》 冰雪天里,少年冻得双足赤红,孤身抱膝缩在巷角。过路人来人往。忽而头顶一暗,伞形掩去霜雪...
亦是纷纷白雪。
他于三千宗门前将象征师徒信物的羽徽解下还于他。虽一字未言,却已将五年的师徒情宜断得一干二净。——(引)
天脊山地势极高。
山顶常年霜雪不融,是以刚入秋,山脚下便已飘起毛毛细雪。
卦象所指其中一处,便在这天脊山。
背倚宗门,山脚下的镇子繁华欣荣,百姓富足安定,甚至随处可见灵器售卖。
“哇,阿月,这个东西有意思,”摊车上挂满了琳琅满目的物件,虚竺一眼就被上头能任意缩小放大的折扇吸引,摘下来穿眼孔打量,“我记得阿月你从前也喜欢拿着一把扇子不是——”
月疏掩面咳嗽两声,鼻头红红,抿了抿唇低下头,对热闹的集市似是不起兴趣。
二黑突然停下,舔了舔他的手背。
“?”
脸颊突然蹭划过毛绒绒的柔软。
虚竺笑嘻嘻地捧着掌心的一团白色,伸到月疏面前,“阿月你摸摸,是灵兔!好小一只,还软乎乎的。”
月疏像是被打动,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探出手,虚竺怕他摸不准,又捧进一方。
“你们在做什么?”
手立刻缩回了袖子。
迦叶并未回首,负手而立,声音似怒非怒,像是不满二人拖拖拉拉。
“我不喜欢兔子。”月疏极轻地说了一句,微微侧开脸,二黑通意,不需要言语支使,闻着地面再度迈开四肢。
“哎——”
虚竺连忙放下兔子,朝摊主行礼道了声歉,追了上去。
人来人往,月疏跌跌撞撞地跟着后头,始终与“檀香”保持三步距离。自打那日醒来,烧莫名其妙便退了,只余一些风寒之症未愈。月疏虽有疑虑,却也在之后的相处中被打消。
也是从那日起,二人再没单独说过话,即便是非交流不可,亦是拐弯抹角由虚竺转而告之。
街上的人似乎变多了,迦叶突然停步:“卦象就只能精确到这儿么?”
他的声音不大,放在喧闹声中,月疏还是轻易捕捉到了。
月疏跟着停下脚步,点了点头。
“说话。”
“...嗯。”
彼此间的沉默再次蔓延。
这是要怪他没用吗?月疏有些局促地攥紧手里的绳索。
“哎呀,师叔何必急于一时。”虚竺拨开人群追了上来,一路都是“阿弥陀佛”跟“借过”。腰间葫芦被挤来挤去,幻妖被晃得破口大骂,
“臭和尚,你要晕死老娘吗?”
“闭嘴!”
尖锐的女声混杂在人群,吃了道黄符才消停。
虚竺摸着光头,朝转过身来的迦叶尴尬地笑笑。
“师叔,这...绝不是我修行松怠,”他指了指葫芦试图解释,“说真的,这只幻妖确实有点道行...”说着,他轻咳两声,突然拉过月疏的手,眸中半苛责半担忧道,“阿月你方才走那么快作甚,小心给人撞了,下回记得拉着我——”
月疏:“......”
这是借他转移话题?
月疏不习惯让人拉着手,正要抽回来,便听前方传来一声嘲讽似的冷笑。
“你同他处一块,修行不误也难。”
什么意思?
小和尚没听明白,掌心里还没来得及捂热的手已飞快抽走。
空中飘下点点白雪,人潮加快了流动,商贩们熟练地在打了孔了石墩上撑起巨伞,照常经营。
“师叔,要不...咱们先寻个落脚地?”就算救人心切,这莲心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寻到的。
虚竺抬头望了眼天,继而看向月疏,想到方才手里的那股子冰凉,忍不住开口。
一旁的黑犬摇着尾巴,贴着主人细声呜咽,似附和。
清冷的眼尾扫过单薄的身影,迦叶一言不发,收了佛珠背过身。虚竺这才发现他停步的地方正是一家客栈。
难不成,师叔原本就打算...?虚竺惊疑不定地望着迦叶迈入客栈的背影,未及思索,耳畔蓦然传来极轻的二字。
月疏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多谢。”
客栈开在仙宗脚下,店内小二个个眼尖,见和尚寒风里衣薄如常,便知是高人。
“哟,”店小二抹布一搭,笑脸迎上前,“大师您几位?打尖儿呢还是住店?”
铢币落下:“三间客房。”
“还是两间吧,”店小二接过铢币正欲回话,便听后头年轻和尚道,“师叔我想照顾阿月。”
这年头和尚一个两个都这么俊吗?!
店小二暗暗咋舌,这才注意到二人身后还有位牵着黑犬的消瘦男子。
“抱歉这位客官,本店不允许带私犬入——”剩余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
霎时间,碗筷碰撞、豪言吆喝声,一波带动一波停下,满堂哗然变作安静!
月疏慌忙将掉了的白绫重新蒙好。
小二离得最近,几乎被惊艳到忘记呼吸。
堂间有身着白色修士服之人起身,看模样是想上前Ⅰ结交,被同行之人按下,附耳不知说了什么,只见修士看了眼前头的大和尚,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迦叶眸底的戾气似比以往都要重,声音也比任何时候都要不近人情,他侧眸看向虚竺,“你与他一间,怕不是也想染上风寒?”
虚竺:“......”他好歹是佛修,怎可能那么容易被传染?
这么明显是个借口,虚竺自然不会傻到驳回去,只心里盘算着如何不叫迦叶发现。
此刻小二终于缓过神来,只见他面露难色,弯了弯身:
“二位大师,实在对不住,本店就只剩下两间客房了,您看...”
“那便两间。”虚竺正待喜声,便见迦叶淡淡瞥来一眼,“你我一间。”
“啊?”
虚竺顿时欲哭无泪。和师叔一间?太也可怕了吧!!
外头雪势渐大,寒风开始一阵一阵地往里吹,月疏环着手臂瑟缩了一下,虚竺将二黑牵去后院安置,他便留在账台前等他。
“走。”檀香靠近,一片衣袖落在手背。
月疏微启了双唇,模样似惊似疑。
“我可以等虚竺...”
“台阶。”
“......”
怎么脚就不自觉跟上了?
——
听到房门紧闭的声音,月疏心头咯噔一下。
进屋后迦叶便不再管他,由他站在空地处,茫茫然不知何去。
“过来。”迦叶抬手打出结印阵法,这个阵法他见月疏使过一回,凭他的记忆应是错不了,“你再重新算一次,阵法我已布下,不需要你耗什么灵力——”
金色的圆形阵法内外逆向相旋,他回身一瞥,就见月疏低着头闷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什么,以为他是故意装作听不懂或是不情愿,心头霎时一股烦躁,伸手将他抓到身前。
“我让你再算一次!”
月疏捏着拳心,咬唇强忍着逼回眼眶中的涩意。
原来...原来他带自己上楼,只是要他再算一遍。
——
虚竺回到大堂寻不着人,从店小二那打听才知自己又被丢下。
葫芦里的幻妖开始嘲笑他,被他一气之下一顿猛摇,这才老实。
虚竺幽怨地跟着店小二上楼,幽怨地铺好地铺,幽怨地往地铺上一坐,幽怨地数数等人。
然而整整一夜过去,他的师叔都未回到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