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留恋
作品:《遥望暮云平》 毕扬的双眼怔怔地望着头顶雕刻着花纹的房顶,心里空落落的,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身体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感席卷了她,比练了一整天的剑还要累。
她闭上眼,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想将胸中的郁结尽数吐出。随后,她伸出手,在身侧的软垫上无意识地摸索着,指尖触到一个微凉坚硬的小物件。她将其拿起,举到眼前——正是那枚青玉蟾蜍扇坠。
月光透过窗棂,在温润的青玉上流淌,蟾蜍圆润的形态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憨拙可爱。她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玉身,白日里在琳琅阁,子期温言让她挑选礼物时的情景,与他后来在画舫人群中那担忧凝重的目光交织浮现……这小小的扇坠,此刻仿佛成了连接那短暂宁静与后续狂风暴雨的唯一信物。
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烦躁,那些理不清的思绪如同乱麻缠绕。毕扬猛地坐起身,瞥见地上自己被月光拉长的、模糊而孤寂的影子,更觉气闷。
想起今日原是中秋佳节,本该是团圆赏月之时,自己却深陷这等迷局,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去院中走走,透透气。
推开房门,步入庭院,后半夜的院落万籁俱寂,与白日的喧闹判若两地。清冷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假山、草木都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银辉。她漫无目的地踱着步,鞋底轻触青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一片枯黄的银杏叶,边缘已微微卷曲,带着秋日特有的斑斓色彩,悄无声息地从枝头旋落,恰好飘至她的掌心。
她捏着叶柄,看着这枚精巧的扇形叶片,心中一动,竟以叶代剑,就在这月下庭院中,演练起岩曲剑法的基础招式。
手中无剑,少了那份沉甸甸的实在感,她的身形反而显得愈发轻盈灵动。起初只是随意比划,渐渐地,她沉浸其中,步法变幻,衣袖翻飞,那枚小小的银杏叶在她指尖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划破空气,带着细微的嗤响。
动作越来越快,心无旁骛,白日的疲惫与烦躁似乎都随着这无声的舞动被一点点驱散,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与通透感渐渐充盈全身。
一趟剑法练罢,气息微促,却觉神清气爽。她仰头望向那棵高大的银杏树,树冠在月光下如同撑开的大伞。心随意动,她足尖轻轻一点,身形便如燕子般翩然掠起,几个起落,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树顶一根较为粗壮的枝干上。
正准备放眼欣赏这黎明前最后的月色,忽然,耳朵敏锐地捕捉到身后下方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细响!
“谁?!”
她心中警铃大作,厉声喝问的同时,几乎是本能反应,将一直捏在手中的那枚银杏叶灌注了几分内力,手腕一抖,如同甩出暗器般,朝着声响来源疾射而去!
“啊!”
只听一声短促的低呼,伴随着衣袂飘动的声响,一道人影从屋檐下的阴影里略显狼狈地跌撞出来,似乎是为了躲避和逃窜,慌乱中竟直接摔在了地上。
月光照亮了一角熟悉的袍袖。
毕扬定睛一看,心中猛地一沉——那衣衫,那声音……
不好!是子期!
她心头一慌,来不及多想,立刻从树顶飞身而下。
轻盈落地,她急忙凑近。只见子期半靠在廊柱基座旁,脸庞从屋檐的阴影中完全显露出来,眉头微蹙,带着几分隐忍的痛苦,显然是摔得不轻。
她的目光迅速扫视,很快便凝滞在他身侧——月白色的衣袍肩臂处,竟被划开了一道寸许长的裂口,布料边缘整齐,绝非普通刮蹭所致。然而,周围地上除了零落的枯叶,并无任何锋利的石子或树枝。
难道……是自己刚才情急之下甩出的那片银杏叶?
这个念头让毕扬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可那片叶片早已混入满地落叶之中,无从分辨。
她压下心中的惊疑,此刻也顾不得细究,连忙上前伸手搀扶:“子期!你怎么样?摔到哪里了?”
子期借着她的力道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语气尽量放得轻松,却掩不住一丝吃痛后的吸气声:“无妨,只是……方才好像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来,带着一股锐风,我想躲,结果脚下没踩实,滑了一下。”
毕扬听他这么说,心中更是愧疚难安。她一边扶着他,一边不放心地上下打量,更是直接上手,轻轻掀开他那破损的衣摆边缘,借着朦胧的月光,焦急地检查下面的皮肤是否有划伤或淤青。
“还是仔细看看,万一伤到了哪儿,你自己都不知道……”她喃喃道。
天色未明,衣摆上又沾了泥土,视线模糊,只能凑得更近,指尖小心翼翼地在那片衣料破损处周围一点点摩挲辨认。
而此刻,在子期的眼中,却是另一番光景。他微微垂眸,望着近在咫尺的她。
毕扬弯着腰,专注地查看着他的伤势,平日里那份跳脱的活泼和机敏的锐气仿佛被月色洗涤一空,沉淀为一种带着忧虑的,异常认真的温柔。
夜色模糊了万物的色彩,只余下深深浅浅的黑与白。月光流淌在她束发的丝带上,几缕错罗的青丝垂落,勾勒出她清晰而带着几分傲然的侧脸线条,鼻梁挺秀,唇瓣紧抿。
此刻的毕扬,褪去了平日的所有外壳,流露出一种他未曾见过的清冷与关切。
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与柔情涌上心头。
忽然,他弯下腰,双手坚定地覆上她正拽着自己衣摆检查的手,顺势将她的手往自己身后一带。
不等她反应,子期已然张开手臂,将她轻轻环抱住。
他的拥抱并不用力,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暖和厚重。他将脸轻轻贴在她的发丝旁,声音低沉而清晰:“扬儿,我明日便要走了。”
毕扬整个人愣在原地,忘了挣扎,也忘了言语。
感官仿佛在瞬间被放大,周遭的夜色、风声、虫鸣都悄然褪去,唯一清晰的,是萦绕在鼻尖的,独属于子期的气息。
清冽的松木味道将焦躁抚平,让她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她的声音闷闷地从他怀中传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回书院吗?”
“嗯。”他的头轻点着。
毕扬明白,京都的学业与局势,远比在崇州时繁重复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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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
她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轻声道:“今日回来的有些晚,辛苦你等我。夜深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可我还有许多话没有同你说。”子期摇摇头,手臂将她又搂紧了几分,仿佛怕她下一刻就会消失。
“你是想问今夜我同章大人后来去了何处?其实后来……”
“不,我只是看你想去才想办法让你去的,这点时间,来不及说这些无关紧要之事了。”
毕扬脸颊微热,害羞地低下头,无意识地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问:“那是什么事?”
子期沉默一瞬,声音多了一丝坚决。
“当初不辞而别的事。”
毕扬抬起头,迟疑中犹豫道:“我……以为这件事,不方便说?”
子期稍稍松开了怀抱,但双臂依旧温柔地环着她,低头凝视着她,深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确实不方便说。”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但却不得不告诉你。”
“为何?”
“因为我当日做了错误的决定,”子期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敲在毕扬心上,“包括那封信,我想反悔。”
他的目光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显得格外深邃,里面翻涌着清晰的悔意和坦诚的勇气,期盼的眼神太过直接,太过滚烫,仿佛要将她吸入其中。
毕扬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情感和话语里的含义惊得心头狂跳,下意识地把头撇开,不敢再与他对视,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染上了绯色。
看着她躲闪的侧脸和微红的耳尖,子期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紧,他再次轻声问道:“扬儿,我有这个机会反悔吗?”
毕扬没有立刻回答,她需要知道那个困扰她多年的答案。她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回他脸上,带着一丝执拗:“你先说,当年,究竟为何要不辞而别?”
子期闻言,缓缓将环抱着她的手放下,向后退了半步,在毕扬惊讶的目光中,对着她,郑重其事地深深鞠了一躬。
毕扬没想到他会行此大礼,心中一酸,连忙伸手虚扶:“你我之间,本不必如此的。”
子期直起身,月光下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开始讲述那段尘封的往事:“那日,我还在州试考场。墨未干,策论刚写到一半,便见主考官亲自领着两个人径直走到我号舍前。那两人身着宫中内侍的服饰,语气虽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他们说,父亲有要事,命我即刻随他们返京。”
他顿了顿,眼中浮现出当年的挣扎:“我原想,无论如何也要考完,至少……至少还能拖延些时日,待出了考场,总能找到机会与你说明情况。可他们却说,事出紧急,一刻也耽误不得。明年春闱的资格,家中都已为我打点妥当,这州试,考与不考,已无意义。”
“我看他们神色凝重,不似作假,知道定然是出了大事。无奈之下,只能搁笔随他们离开。临走前,我借口说有极其贵重的私人物品留在住处,必须亲自去取,这才争得片刻时间,赶回芪姨那里,仓促间给你留了那封信。之后……便被他们几乎是押解着,匆匆离开了崇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