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婚姻观
作品:《不争宠的皇后突然无敌了》 崔令仪披着一件薄薄的藕荷色褙子,由楚昭宁搀扶着,慢慢走着。
她病后初愈,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却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这日头正好,不冷不热的。”楚昭宁轻声说道,指尖能感受到母亲手腕上凸起的骨节。
几天前母亲手腕还丰润如玉,一扬小病竟消瘦至此。
崔令仪侧头看着女儿,想到这个从小抱在怀里的孩子已经及笄可以嫁人了,内心满是不舍。
“昭宁。”她忽然开口,“你已及笄了,娘该给你相看人家了。”
楚昭宁闻言,抬眸看向母亲,眼底闪过一丝抗拒,但很快又垂下眼睫,掩饰住情绪。
“娘,我还小呢。”她轻声嘟囔,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等满了十八岁再说吧。”
崔令仪侧头看她,目光柔和:“十八岁再议亲,就晚了。好儿郎早早被人挑走,剩下的未必合适。”
她顿了顿,又放缓语气,“娘不是要你现在就嫁,只是先相看着,若有合适的,可以先定亲,等十八岁再成亲。”
楚昭宁抿了抿唇,心里一阵烦躁。她不想嫁人,一点儿都不想。
在宁国公府,她是备受宠爱的五姑娘,可以懒散度日,可以研究自己喜欢的东西,可以肆无忌惮地吃遍京城美食。
可一旦嫁人,她就得困在后宅里,面对婆母的规矩、丈夫的期待,甚至还要应付妾室的争宠。
想研究些什么都不如现在方便。
光是想想,她就觉得窒息。
“娘……”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低声道,“我不想嫁人。”
崔令仪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她缓缓松开女儿的手,转而抚上那株攀着廊柱生长的紫藤。
苍老的藤蔓在她指尖显得格外柔韧,新生的嫩芽在秋风中轻轻摇曳。
“在这个世道,女子不嫁人几乎是不可能的。”她说着折下一小段嫩枝,“即便贵如公主,也逃不过这命运。”
楚昭宁低垂着头,小心地问道:“娘亲,如果,我是说如果,可以选择不嫁人吗?”
崔令仪甩着手上的嫩枝,眉头微微蹙起:“告诉娘亲,你怕的是什么?”
楚昭宁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在家自由自在不好吗?”
“出嫁后就要被各种规矩束缚,连吃个点心都要看人脸色。要管着一大家子人,要应付各房姨娘,要……”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崔令仪忽然轻笑出声,伸手握住女儿的手腕:“昭宁,你看这园子里的紫藤。”
楚昭宁顺着母亲的视线望去,见一株老藤攀着廊柱蜿蜒而上,在秋阳里舒展着枝叶。
“它靠着廊柱生长,却不是为了廊柱而活。”崔令仪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分明。
“它的根扎在土里,枝叶向着阳光。廊柱倒了,它依然能活。”
这番话像一滴墨落入清水,在楚昭宁心中缓缓晕开。
她看见母亲眼角细纹里藏着的沧桑,忽然明白这不仅是劝诫,更是一个女子半生的感悟。
崔令仪从袖中取出一方旧帕子,上面绣着精致的并蒂莲。
“这是你外祖母给我的嫁妆之一。”她的指尖抚过已经泛黄的绣线,“她说女子当如莲,出淤泥而不染。”
顿了顿,又轻声道:“可她没告诉我,首先要学会不做那依附的藤蔓。”
远处传来丫鬟们的说笑声,衬得廊下愈发安静。
楚昭宁凝视着母亲沉静的侧脸。
她想起母亲如何将中馈打理得井井有条,如何让那些姨娘们又敬又畏,更想起父亲对母亲的尊重。
“娘亲是说……”楚昭宁斟酌着词句,“女子嫁人后,也可以有自己的天地?”
崔令仪笑了,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
她突然握住女儿的手腕,将她的手按在心口处:“你的嫁妆里最要紧的不是金银,而是这里装的东西。诗书也好,手艺也罢,总要有些别人拿不走的。”
一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在她们之间。
崔令仪拾起来,放在掌心轻轻摩挲:“我让你读书,学管家,不是要你当个完美的大家闺秀。
“是要你明白,情爱会淡,容颜会老,唯有本事是立身的根本。”
“至于夫妻之道。”崔令仪的声音低了下去,“敬他如宾,待己如主。莫把真心全抛出去,总要留三分给自己。”
这番话若是让外人听见,定要斥为离经叛道。
但此刻在秋阳笼罩的廊下,却显得格外真挚。
“那,若是遇不上良人呢?”楚昭宁鼓起勇气问道。
崔令仪没有立即回答。
她指着庭院里一株开得正好的菊花,轻声道:“你看那菊花,可会因为无人欣赏就不开了?”
转头凝视女儿的眼睛,“女子立世,当如这秋菊。有人赏玩也好,无人问津也罢,总要活出自己的颜色。”
这番话像一盏明灯,照亮了楚昭宁心中某个昏暗的角落。
她突然明白母亲今日这番推心置腹的谈话,都是崔令仪半生积累的血泪经验。
在这个男权至上的时代,崔令仪这番话已经是最大的奢侈。
楚昭宁消化着母亲这一番惊世骇俗的婚姻指南,鼻子不由一酸。
“傻孩子。”崔令仪轻抚女儿的发丝,“总之记住,可以敬重夫君,但莫要将他当作天地。你的天地……”
食指轻点女儿心口,“在这里。”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楚昭宁心上。
她来自未来的灵魂与这个时代的规则在此刻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我会记住的,娘亲。”她用力点点头。
崔令仪站起身,理了理衣裙上的褶皱:“回吧,该喝药了。”
她的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仿佛方才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从未说过。
楚昭宁搀扶着母亲往回走,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路过那株紫藤时,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藤蔓依旧缠绕着廊柱,却在顶端分出几枝新芽,倔强地伸向湛蓝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