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不全是对的

作品:《不争宠的皇后突然无敌了

    上学几天后,楚昭宁开始慢慢调整好自己的心态,适应了书院的生活。


    然后楚昭宁发现一件令她忧心的事。


    此时,她正支着下巴听严夫子讲解《女诫》,手中的紫毫笔在指尖转出一道墨色的弧线。


    严夫子那平板无波的诵读声像一潭死水,在教室里缓缓流淌。


    “女子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楚昭宁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窗外。


    一株垂丝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随风轻舞,有几片顽皮的甚至飘到了窗台上。


    她正出神,余光却捕捉到左侧一道专注的目光。


    赵铭玥坐得笔直,纤细的后背绷成一条直线。


    她握着毛笔的姿势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一笔一划地誊写着严夫子讲解的内容。


    最让楚昭宁心惊的是小姑娘脸上的神情。


    那双总是怯生生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嘴唇微微翕动,无声地跟着默诵,仿佛在聆听什么至高无上的真理。


    楚昭宁的指尖猛地一颤,毛笔“啪”地掉在宣纸上,溅出几滴刺目的墨点。


    她前世在实验室里带过不少实习生,太熟悉这种眼神了,那是初入学术殿堂的学子对权威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崇拜。


    “楚姑娘。”严夫子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老身方才讲到哪一句了?”


    楚昭宁抬头,正对上严夫子那双细长的眼睛。


    女夫子嘴角下垂,眉间那道常年皱眉留下的竖纹愈发深刻,活像用刻刀雕出来的。


    “回夫子,讲到行己有耻,动静有法。”她从容应答,同时不着痕迹地将染墨的宣纸折起。


    严夫子冷哼一声,戒尺在她案几上重重一敲:“既然听进去了,就好好记着。女子最忌心浮气躁。”


    说罢,宽大的衣袖一甩,转身走回讲台。


    楚昭宁垂眸作恭顺状,却用余光瞥见赵铭玥担忧的眼神。


    她悄悄地朝赵铭玥摇了摇头,表面平静,内心却猛地一沉。


    这个单纯如白纸的女孩,正在将这些压抑人性的教条当做金科玉律全盘接受。


    下课钟声终于响起,严夫子前脚刚迈出门槛,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松气声。


    女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绢帕掩唇的窃窃私语声像一群受惊的雀鸟。


    楚昭宁故意慢吞吞地收拾书箱,直到教室里只剩下她和赵铭玥。


    小姑娘还在认真整理笔记,连一根发丝垂到额前都没察觉。


    “铭玥。”楚昭宁轻轻按住她的手腕,感受到掌心下的脉搏跳得飞快,“你觉得严夫子今天讲得如何?”


    赵铭玥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夫子说得真好。”


    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女子就该贞静贤淑,守礼知耻……”


    “铭玥。”楚昭宁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打断她,搓了搓脸庞,缓解烦躁的心情。


    小姑娘像受惊的小鹿般瑟缩了一下,睫毛快速颤动。


    楚昭宁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气,柔声提议道:“我们去海棠树下说,好吗?”


    赵铭玥怯懦地点点头。


    楚昭宁选了个僻静的角落,确保四周无人,才拉着赵铭玥坐下。


    “严夫子说的那些话…”楚昭宁斟酌着词句,“不全是对的。”


    赵铭玥的眼睛瞬间瞪大,嘴唇微微颤抖:“可、可是……”


    她无意识地绞着衣带,指节泛白,“《女诫》是班昭所著,流传千年……”


    “千年不变的就一定对吗?”楚昭宁不自觉地用上了前世在学术辩论会上的语气。


    “三百年前女子还不能入学呢。规矩是人定的,自然也能由人改之。”


    赵铭玥困惑地眨着眼睛。


    “你看明兰,”楚昭宁知道她一时难以理解,便换了个方式。


    “她擅长骑射,能开三石弓。三公主精通音律,能作新词。若她们整日只知守节整齐,这些才能岂不是要埋没了?”


    忽然,远处传来少女们的嬉笑声,一群穿着湖蓝色学袍的女学生从回廊经过。


    赵铭玥的目光追随着她们,眉头微蹙,犹豫着开口:“姑姑的意思是…女子不必完全按照《女诫》上说的做?”


    “铭玥。”她轻轻握住小姑娘冰凉的手:“我不是要你全盘否定夫子的话。”


    “贞静贤淑没有错,但女子也该有自己的思想,明白什么该听,什么不该盲从。”


    “我…我有些糊涂了。”良久,赵铭玥最终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迷茫,“但姑姑说的,我会好好想想。”


    楚昭宁心中一暖:“这就够了。你不必立刻接受我的想法,只要记住……”


    她指了指赵铭玥的心口,“凡事多问几个为什么。严夫子说的就一定对吗?《女诫》里写的就全无错处吗?”


    瑞王府的膳厅里烛火通明。


    赵铭玥跪坐在紫檀木食案前,眼睛却不住地往门外瞟。


    郑氏将一筷子鲈鱼脍夹到女儿碗中,笑道:“我们玥儿今日魂不守舍的,可是闺学里遇着什么新鲜事?”


    “母妃。”赵铭玥突然直起身子,“女子一定要清闲贞静吗?”


    赵世雉正要举杯的手顿在半空:“这话是谁教你的?”


    “是,是昭宁姑姑说的。”赵铭玥绞着手指,声音越来越小,“她说女子也该有自己的思想和追求……”


    赵世雉挑了挑眉,嘴角却浮现出一丝笑意:“这丫头,倒是敢说。”


    “世子爷”郑氏嗔怪地瞪了丈夫一眼,“这话传出去可不好。”


    赵世雉摆摆手:“无妨。其实昭宁说得不无道理。”


    他转向女儿,“玥儿,你觉得呢?”


    赵铭玥咬着下唇,小脸皱成一团:“我不知道。严夫子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昭宁姑姑说的,也好像有道理。”


    “那就都记着。”赵世雉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慢慢想,不着急。你多与她来往,为父很放心。”


    郑氏叹了口气,却也没再说什么。


    次日清晨,赵铭玥抱着描金食盒在闺学门口张望。


    看到楚昭宁的马车时,她提着裙摆飞奔过去。


    “昭宁姑姑。”她气喘吁吁地站定,献宝似的举起食盒,“我带了玫瑰酥”


    楚昭宁看着她发亮的眼睛和因为奔跑而泛红的脸颊,突然觉得,这或许就是改变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