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李姨娘往事

作品:《不争宠的皇后突然无敌了

    “姑娘回来了。”春桃提着琉璃灯笼迎上来


    楚明柔解下狐裘递给她,指尖仍在微微发抖,不全是因这天气,更多是今日宴会上那一幕幕仍在心头翻涌。


    楚明雅涨红的脸,林婉如轻蔑的眼神,还有那些窃窃私语的贵女们。


    “姑娘,姨娘命人送了安神茶来,说是等您回来。”春桃低声禀报,指了指案几上冒着热气的青瓷茶盏。


    茶盏是上好的越窑青瓷,釉色如冰似玉,上面绘着几枝淡雅的梅花。


    楚明柔点点头,捧起茶盏暖手。


    茶水温热,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是李姨娘亲手调配的方子。


    她啜了一口,熟悉的滋味让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稍稍放松。


    “三姑娘可回来了?”门外传来李姨娘温柔的声音。


    楚明柔连忙起身相迎。


    李姨娘披着件半旧的藕荷色斗篷,发间只簪一支素银簪子,却自有一番清雅气质。


    她手里提着个食盒,笑道:“厨房新做的桂花酥,我想着你宴会上定没吃好。”


    母女二人落座,春桃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雕花木门。


    李姨娘不急询问宴会情形,只是将点心一一摆出,又为女儿添了茶。


    桂花酥晶莹剔透,枣泥糕色泽诱人,还有几样时令果子。


    “姨娘…”楚明柔欲言又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李姨娘将一块桂花酥推到她面前,“先垫垫肚子。今日宴席可还热闹?”


    楚明柔咬了一小口点心,甜香在舌尖化开,却品不出滋味。


    “与往年差不多。长公主府的梅花开得极好,席面也精致。”


    “四姑娘没闯祸吧?”李姨娘突然问道,眼睛直视女儿。


    楚明柔的手顿住了。


    她早该知道瞒不过姨娘的,她虽不争不抢,却比谁都看得通透。


    “四妹妹她…”楚明柔斟酌着词句,“在飞花令上出了些风头。”


    李姨娘轻轻“啧”了一声,摇头道:“陈姨娘太惯着她了。庶女在高门宴会上出风头,无异于将脖子往刀口上送。”


    楚明柔垂下眼睑,将今日之事娓娓道来。


    楚明雅如何抢着第一个接令,如何对答如流时面露得色,又是如何被林婉如用一句“鹧鸪啼处百花香”难住,当众出丑……


    “那永昌伯府的林姑娘,分明是冲着四妹妹来的。”楚明柔声音低了下去。


    李姨娘静静听完,忽然问道:“你当时在做什么?”


    “我…”楚明柔抿了抿唇,“我起初与周家三姑娘说话,见情形不对才过去解围。”


    李姨娘一向不许她出风头,不管是在府里还是外出赴宴,都要叮嘱她多看少说。


    “如何解的围?”


    楚明柔感到姨娘的目光如芒在背,却不敢隐瞒:“我接上了下一句诗,又提议换个玩法,把话题岔开了。”


    李姨娘忽然笑了,眼角细纹舒展开来,“做得很好。”


    楚明柔惊讶抬头,没想到会得到夸奖。


    “你既保全了国公府颜面,又没让明雅太难堪,还给了那林家三姑娘台阶下。”李姨娘眼中闪着赞许的光,“这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气度。”


    烛花“啪”地爆了一声,屋内光影摇曳。


    楚明柔望着姨娘沉静的侧脸,突然想起五岁那年,第一次被通知随崔令仪参加宴时,姨娘怕她不懂规矩碰倒了茶盏,连夜教她各种礼仪,告诉她“多看少说”的道理。


    “姨娘,我不明白。”楚明柔鼓起勇气,“为何庶女就一定要低眉顺眼?四妹妹诗才确实好,为何不能展现?”


    李姨娘长叹一声,起身从柜中取出一个紫檀木匣。


    她打开匣子,取出一方泛黄的绣帕,“这是我及笄那年绣的。你看这牡丹,我只敢绣半开,不敢绣全盛。”


    楚明柔接过绣帕,只见上面一朵粉白牡丹含苞待放,针脚细密精致,却透着说不出的克制。


    “我父亲虽是八品官,但祖上也曾显赫。我及笄那年,嫡母带着我和嫡姐参加安国公府的赏花宴。”


    李姨娘声音平静,手指却无意识地绞着帕子,“宴会上,嫡姐弹了一曲《春江花月夜》,技惊四座。”


    “我年少气盛,也跟着弹了一曲《广陵散》。”


    说到这里,李姨娘的眼神飘向远方,仿佛回到了那个改变她命运的夜晚。


    楚明柔屏息听着,这是姨娘第一次提起往事。


    “当晚回府,嫡母便命人砸了我的琴。”李姨娘嘴角泛起苦笑。


    “她说,庶女就该有庶女的样子,抢嫡女风头是家门不幸。三个月后,我便被送进了宁国公府。”


    那一刻,她才真切地体会到嫡庶之别,原来不单单是身份上差别,连弹曲、绣花也是有差别的。


    屋内一时寂静,只闻更漏声声。


    楚明柔心头剧震,她从未想过姨娘入府前还有这样的故事。


    “三姑娘”李姨娘握住女儿的手,“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怨恨命运。”


    “而是要你明白,在这世道中,我们庶女必须懂得藏拙守愚的道理。”


    “藏拙守愚……”楚明柔轻声重复。


    “对。”李姨娘点头,“不是要你真愚钝,而是要学会在适当的时候收敛锋芒。”


    她指了指那方绣帕上的半开牡丹,“就像这花,留有余地,才能长久。”


    楚明柔想起林婉如眼中的轻蔑,心头一阵发冷。


    “可这样...太不公平了。”


    “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李姨娘抚摸着女儿的发丝。


    “但我们可以在规则内为自己谋一条好出路。你看大姑娘和二姑娘,虽是庶出,夫人不也给了她们体面的婚事?”


    楚明柔想起已出嫁的两位庶姐,确实都嫁得不错。


    尤其是大姐楚明月,虽嫁的是个七品县令,但那郭常骞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前途无量。


    楚明柔心头一跳,脸颊微微发热,十五岁,正是议亲的年纪。


    她忽然想起宴会上收到的那个香囊,林婉如为何突然对她示好?


    “姨娘,今日离席时,林姑娘送了我一个香囊。”楚明柔从袖中取出那个精巧的绣囊,“里面写着飞花令那句诗的下一联。”


    李姨娘接过香囊仔细端详,眉头渐渐舒展:“这是好事。永昌伯府虽不如从前,但在朝中仍有根基。林姑娘主动示好,说明她认可你的为人。”


    她将香囊还给女儿,“记住,与人交往要如静水深流,不可操之过急。”


    窗外传来打更声,已是亥时。


    李姨娘起身准备离开,忽然回头问道:“四姑娘回府后如何?”


    楚明柔想起楚明雅铁青的脸色:“她...很不好受。回府路上跟我说以后会注意。”


    “但愿她能记住这个教训。”李姨娘叹息,“陈姨娘心气太高,把女儿教得太争强好胜。在这深宅大院里,过刚易折啊。”


    送走姨娘后,楚明柔独自坐在窗前。


    月光如水,照在那方绣帕上,半开的牡丹仿佛在向她诉说姨娘年轻时的故事。


    她轻轻抚过香囊上的绣纹,思绪万千。


    藏拙守愚,不是认命,而是一种生存的智慧。


    就像姨娘绣的那半开牡丹,留有余地,才能长久。


    楚明柔深吸一口气,将香囊和绣帕一起收进妆匣最底层。


    取出《女诫》,却久久未能翻动一页。


    脑海中回响着姨娘的话,在规则内为自己谋一条好出路。


    也许,这就是她作为庶女的生存之道。


    既不完全屈服于命运,也不盲目反抗规则,而是在夹缝中寻找属于自己的那束光。


    就像那半开的牡丹,含蓄而坚韧地绽放着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