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发热

作品:《宿敌要当我白月光

    她的呼吸均匀,没有变化,就连心跳都控制得极好,修仙界的经历,让她懂得如何隐藏自己,此时此刻,书生在明,她在暗。


    向小禾还怀疑书生什么?


    她可还记得,在书生出现后,那山上的野兽都不敢出动,惧怕着那不可说的存在。


    野兽是敏锐的,人对危险的感知,尤其是作为一名曾经的修士,也如同野兽一般。


    向小禾虽未放出神识,却能够感受到那时深山还存在着异状,唯一的异状,只能是书生,或者与她修为相当的人。


    是那御长风吗?


    月色之下,几声沙哑的鸟啼,红衣使者引路,面戴鬼面的人,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坐在了由死尸抬起的软轿中,每行一处,就会有令人厌恶的尸腐之气。


    向小禾回想起自己与御长风的碰面,很快就将他彻底排除。


    深山之中,哪有尸体腐烂的气味。


    且若真是他,就算少见地丢了排场,也会自气势中找回来,她这个闯入深山的外来者,只有一个下场,死!


    若是书生口中的白衣女子,娇贵得不得了,哪里肯在那偏僻的深山中喂蚊子。


    深山的异状,或许还有个极小的可能性,那就是御长风与那白衣女子纠缠得太久,爆发的灵气过于强大,震慑了山中猛兽,当向小禾进入时,他们刚离开,而向小禾遇到书生后,猛兽依旧难以从震撼中缓解过来。


    由此向小禾推断,书生的话中,或许存有假意。


    魔身为魔,如果刻意隐藏自己,就能够掩去身上的魔气,与常人无异,她这房中的书生,或许就是个魔假扮的。


    要是自己怀疑他,以魔族的个性,定要把自己给杀了不可,今夜露给他的后背,就是给他下手的机会。


    身后的响动大了起来,“嘎吱”一声,床板发出了声音。


    向小禾还不能扭头去看,此时对上的,可能是一双睁开的眼。


    她握紧手中的弓弩,气息沉稳,不畏不惧。


    归长风在适应黑暗后,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几缕光线,看见了那蜷在不远处的向小禾。


    望着她的后背,见她外衫都未脱,一头乌黑的发披散在枕头上,静静的,像是乖乖躺好的娃娃。


    也不能这么说,娃娃的表情是固定的,总不像她那么鲜活。


    那毫无机心的笑,将眼眸倏地点亮,纯黑的眼眸添上了笑意,比许多事物都来得好看,这般想着,他脸上也露出了笑,在不知不觉中,已抬起了一手,向小禾的笑近在眼前。


    归长风冷了眼。


    虚伪的人,也配拥有这般笑吗?


    此刻的向小禾,怀中一定藏有那把防身的弩弓,上好的箭矢,正准备击穿他的咽喉。


    两人的关系,是宿敌,也是死敌。


    冷却的温度,将凤眸的笑尽数瓦解,既是嘲讽,也是无数碎片中,难以找寻的谋划。


    本以为杀机临近,却没想到那声响动过后,身后的人陷入了沉寂。


    或许只是一个翻身,或许就犹如那极小的可能性。


    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向小禾弩弓的悬刀未松,僵住身体,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一刻、两刻、三刻。


    向小禾数着时间,丝毫不敢懈怠。


    自深夜的寂静中,向小禾听到了越发沉重的呼吸声。


    这是……


    她将弩弓收入袖中,翻身下了床,点起了灯,才看见了那书生垂下一手,两颊发红,原是发了烧。


    她的怀疑都是站不住脚的,若书生只是个书生,此刻的发热,算是一关。


    向小禾伸手探了他的温度,竟烫得厉害,需用药退烧不可了,她些许后悔怕今夜之事泄露,让孙大娘回了家,如今这里仅剩她一人,又熬药又擦身,没那么容易。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


    向小禾唤了几声“书生”,那人昏迷着,已失了意识,向小禾连忙去药房取药,去灶房搬了炉子、打了水进来。


    她先将药煎了,看火的同时,又解开书生的衣带,用浸湿的热帕子,擦拭着他腋下、脖颈、手腕这几处地方,一次又一次,若是帕子变得温了,又去打新的热水,直至将那皮肤擦得泛红,擦身才勉强停下。


    那煎药的火也需要时时顾着,向小禾一人当两人用,也是习惯了,待药好了之后,她将汤药吹得温热,再扶起书生,小心地喂入他口中。


    见病中的他要呕,向小禾连忙把药碗拿开,用巾帕擦拭那呕出的药汁,才没有让熬好的药尽数浪费,又继续喂了他几次,这第一帖药才服用完。


    向小禾让书生缓了一会儿,才把他放了下来,她摸摸书生的额头,发现还是很烫,将热帕子覆在上面,转身要去煎第二帖药。


    袖子处又传来轻微的拉扯,向小禾不用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回身,见那红润的嘴唇翕动着,似有什么话要说,她俯首,听清楚梦中的呓语后,向小禾身体微僵。


    不……不要……不要杀我……


    病症的爆发,也将内心的恐惧一一引爆。


    曾经在生死线挣扎的人,在向小禾面前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


    向小禾这才敢断定,这书生的话是真的,而非骗她的言语。


    魔要是这么能屈能伸,那魔族十大将军,都可以随时随地跪下来求人了。


    她起了身,扯开那抓住自己衣裙的手,端着凉掉的热水往外走。


    平白冤枉他一场,也是她的罪过,若是没冤枉他,那日后再找他算账。


    在向小禾走后,那双紧紧阖上的凤眸微微睁开了一点缝隙,被病痛折磨的神情,隐隐带着一点笑意。


    书生半夜发了热,直到第三帖药下去,情况才稳定下来,向小禾一夜未睡,倒也无恙,只是退隐之后,养成了小眯一会儿的习惯。


    她脑袋靠在长桌上,酸涩的眼浸泡在黑暗中,带来一丝闲适,还没等她入眠,外面传来了叩门声。


    向小禾理了一下衣裙,将发带缠在自己的手上,一边走一边随意地将发丝束起,再去开那木门。


    来者是孙大娘,她赶忙走了进来,将门掩上。


    “我听张二叔说,你昨夜没让人留下?”


    “大娘,我昨晚应付得过来。”


    孙大娘哎呦一声,将向小禾拉往药房里,她小声地道:“禾娘你糊涂。”


    向小禾有些懵:“这是为何?”


    “如今在屋里的,只有个书生,又病又弱,昨日又传了点风言风语,只怕你不好再安置这书生。”


    向小禾没在意过这些,她连男人的身体都看了,何况这里大家都知晓她的情况,也不会传出什么。


    她道:“我信得过大家。”


    孙大娘佩服向小禾的医术,此时为她的短视而痛心:“大家信得过,你未来夫君可信不过。”


    “夫君?”她勉强找回这个字眼,向小禾一愣,却是笑了,“我不需要。”


    孙大娘闻言不敢相信:“你是认真的?”


    向小禾点了点头。


    “当真不愿?”


    向小禾道:“禾娘孤身一人足矣,孤身有孤身的自在。”


    孙大娘叹了一口气:“我是知晓你的志向的,那这次也就罢了,但日后可要留人下来。”


    “若是人心生嫌隙,留多少人都无用的。”向小禾不怕这些,她眉眼弯弯,朝大娘一笑,“我知大娘的心意,大娘也要信我。”


    孙大娘只能应好,在向小禾的催促下,才离了瓦房,回家做饭去。


    向小禾被孙大娘一提醒,才想起这书生是个凡人,她自柴房里搬些柴火,放到灶房里去,开了米缸,舀了些水洗米下锅,再扛着锄头准备出门去。


    门外传来声响,向小禾开门,正好撞见了偷偷送菜的李月儿。


    李月儿猫着腰、踮起脚尖,没想到会被向小禾发现,她要走,不知向小禾是怎么走的,几步就到了她身前,手里还拎着她提来的菜。


    李月儿哀怨极了,双眼都能掐出水来:“禾娘,你害我昨夜被凶了一顿。”


    向小禾本意是不收大家的好处,连村民带来的米、肉、菜都不要,怕开了这个头,以后就无止境了。


    但这也不是让人挨骂的理由,尤其是按照李大壮的性子,定是将李月儿骂得狠了,她还是退让了一步:“哎,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我收下了,你莫要和别人说。”


    李月儿听向小禾应了,连忙跳着跑开:“你应了,我就走了。”


    没等禾娘做什么反应,李月儿已三步作两步走,跑远了。


    向小禾扛着锄头走到门口,又扛着锄头回来,那一捆青菜鲜嫩可口,还沾着晨时的露珠,连常年辟谷的向小禾都想吃上一口。


    其实向小禾没怎么吃过食物,她天赋好,周岁前喝羊奶,周岁后饮甘露,基本没接触到凡界的食物。


    还是当年的师姐贪嘴,拉着扎着两个丸子的向小禾往凡界跑去,买来一堆甜的、辣的、咸香可口的零嘴,要把向小禾养得白胖可爱。


    是了,喝羊奶饮甘露长大的向小禾,是师姐口中的瘦了吧唧的,当零嘴投喂了下去,向小禾才有了好看的肉。


    想到此,向小禾脸上露出了笑意,热锅冷油,将择好的菜下锅炒了,出锅后,一身的烟火气,只感觉满身的疲惫。


    果然,比起炒菜做饭,她更喜欢熬药。


    向小禾将熬好的白粥和装盘的青菜端进了书生的房间,自昏迷中苏醒的归长风,一双眼盯着掀开布帘进来的向小禾,脸上泛起了温润的笑。


    “昨夜,劳烦姑娘了。”


    “没有什么好劳烦的。”


    向小禾拉来长桌,让他能够在床上用早膳。


    归长风将额头上的热帕子投入水盆,他没听见其他人的声音,心中有了猜测。


    “这是你做的?”


    “你怕有毒?”


    向小禾犀利一问,将归长风的问题打了回去。


    归长风默默拿起碗筷,用起早膳来,向小禾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忽然道:“那些要杀你的人,你不要怕了,恶有恶报,天理循环。”


    闻此,归长风眼帘微垂,掩盖住自己的血腥之色。


    那些要杀他的人,早就都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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