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番外:楚蛰视角[番外]
作品:《第七场雨》 苏州美术馆的空调开得太足,我站在二楼展厅角落,不断看表。
朋友的这个当代艺术展无聊透顶,那些故作深沉的装置艺术让我胃部抽搐。
正打算找个借口溜走,余光却捕捉到一道身影。
他站在那幅《废墟》前,背脊挺得笔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阳光从高窗洒落,给他略长的黑发镀上一层金边。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注意到他的手指在身侧微微颤抖,仿佛那幅画是面镜子,照出了他不敢示人的伤口。
鬼使神差地,我向他走去。
在距离两米处停住,假装欣赏旁边的作品,实则用余光打量他的侧脸。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唇角微微下垂,左耳垂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当他的喉结滚动时,我莫名其妙地跟着咽了下口水。
"这幅画让你想到什么?"我突然开口,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低哑。
他像是从梦中惊醒,转头看我。
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一只受惊的鹿,湿漉漉的眼睛里盛满来不及藏起的悲伤。
"家。"他轻声说,然后像是后悔自己的坦诚,匆匆离开。
我在原地愣了几秒,等追出去时,他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询问工作人员才知道,他只是个普通观众,票是当天买的。我握着写有他购票信息的纸条。
他叫沈枝延。知道他的名字对我根本不是难事,找他才是。
接下来的一年,甚至雇人根据记忆画了他的肖像。朋友笑我着了魔,我却觉得像是弄丢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不找回来就永远无法完整。
2
道观重逢那天,我本不该在那里。
母亲逼我去相亲,我借口要去上香推脱。
踏进山门时还在想如何应付晚上的家族饭局,直到看见偏殿廊下那个熟悉的身影。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香炉的烟在我们之间缭绕。我屏住呼吸,生怕这只是一个太过真实的幻觉。
当他转头看向香炉时,我确认了那颗左耳垂的黑痣——是他,沈枝延。
一年了,我居然还记得这么小的细节。
我的心脏跳得如此剧烈,几乎要冲破胸腔。理智告诉我应该上前打招呼,身体却僵在原地。
万一他根本不记得我?万一这一年的执念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雨停了,香客们开始移动。我看见他走向出口,背影挺拔而孤独。血液突然冲上头顶,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追了出去。
"等一下。"我抓住他的手腕,触感比记忆中还要真实。
他回头,眼神陌生而警惕。我慌乱地塞给他写有我联系方式的纸条,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落荒而逃。
走出十几米才想起应该说点什么,转身却看见他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那一刻,我站在山门外,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被扔进了那个肮脏的铁皮容器。
3
"你他妈就是个跟踪狂。"好友周扬在电话里骂我。
我躺在江边草坪上,盯着手机里偷拍的沈枝延的照片:"我只是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然后呢?又跟了人家一个月?楚大少爷,你知道这行为有多变态吗?"
我无法解释这种执念。我知道自己在玩火,迟早会吓跑他,却控制不住想要靠近的冲动。
江边的夜晚来得突然。我拎着便利店买的啤酒——和他常买的同个牌子——走向那个熟悉的长椅。他果然在那里,戴着耳机,侧脸在路灯下像幅剪影。
"又见面了。"我说,声音因紧张而干涩。
他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麻烦,却还是默许我坐在旁边。当我坦白苏州的初遇时,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我着迷地看着,差点错过他问的问题。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看画时的眼神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因为你明明被生活折磨却依然温柔。因为这一年来我梦见你十七次。这些真话听起来都像拙劣的情话,所以我只说了一半。
当他终于扫描我的二维码时,我差点把手机掉进江里。回家路上,我像个高中生一样把聊天界面看了又看,尽管他一句话都没发。
那晚我做了个梦,梦见我们在苏州那天的对话没有中断。梦里他对我笑,说"我知道你会找到我"。
4
求婚计划在我脑中酝酿了两个月。我买了戒指,在内侧刻上苏州美术馆的坐标和我们初遇的日期。周扬说我疯了,才认识几个月就求婚。
"但我想找他一年了,"我说,"这一年也算。"
我选在郊外别墅的露台,准备了烛光晚餐和藏在上衣口袋的戒指盒。当我说出"嫁给我"时,沈枝延的表情像是被雷击中。他列举我们不合适的理由,每个字都像刀子扎在我心上。
"但我在乎的是你!"我听见自己吼了出来,声音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尖锐。
暴雨来得突然,就像他的崩溃。红酒洒在白色桌布上,像极了血。当他冲进雨幕时,我愣了几秒才追出去。雨水模糊了视线,我拼命呼喊他的名字,害怕又一次看着他消失。
追上他时,我们浑身湿透。他颤抖着说出"怕最后又是一场空",我心疼得几乎窒息。亲吻他湿漉漉的鬓角时,我尝到了雨水的咸。
当他终于收下戒指,我紧紧抱住他,生怕一松手他就会蒸发。那一刻我发誓,绝不会让他经历他父亲给他的伤害。
5
"你昏头了!"母亲把茶杯重重砸在书房桌上,"为了个男人放弃林家的联姻?你知道这会让集团损失多少吗?"
我直视她的眼睛:"我可以不要继承权。"
母亲的表情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就为了那个...那个..."
"沈枝延,"我一字一顿地说,"我爱他。"
"爱?"母亲冷笑,"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爱是责任,是牺牲,是为家族利益考虑!"
"不,"我摇头,"爱是每天早上醒来看见他的脸就感到幸福。是宁愿修水管也不愿失去他。"
母亲突然换了一种策略:"那他呢?如果他真的爱你,会忍心看你放弃一切吗?"
这个问题像根刺扎进我心里。我知道沈枝延的骄傲,知道他宁愿离开也不愿成为我的负担。这也是我一直不敢告诉他家族压力的原因。
"给他三个月,"最后我妥协道,"我会说服他签婚前协议,也会想办法弥补林氏那边的合作。"
母亲勉强同意,但我看得出她眼中的算计。出差前夜,我抱着熟睡的沈枝延,轻轻吻他的发旋。月光下,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安静得像个孩子。
"我不会让你输。"我在他耳边低语,尽管他听不见。
6
出差第三天,母亲突然来电:"我见过你的沈枝延了。"
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你做了什么?"
"只是谈了谈,"母亲的声音带着胜利的愉悦,"他很懂事,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我立刻改签机票,却在机场被公司的紧急事务拖住。等我赶回公寓时,已经人去楼空。三只猫被送去寄养,沈枝延的衣物还在,但有些东西不在了。
桌上留着他的字条,简短得令人心碎。我瘫坐在地上,反复读着那几行字,直到视线模糊。母亲打来电话,我按下接听键却发不出声音。
"他走了?"母亲问,语气里没有惊讶。
"你满意了?"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这是为你好,"母亲叹了口气,"长痛不如短痛。"
我挂断电话,在公寓里游荡,像具行尸走肉。浴室里他的洗发水还在,枕头上残留着他的气息。我蜷缩在床上,抱着他睡过的枕头,第一次哭得像个小男孩。
7
寻找沈枝延成了我的全职工作。我雇了最好的私家侦探,查遍所有交通记录。当他二本母校的老师提到有个"沈校友"曾询问过艺术进修课程时,我立刻锁定了南方几座城市。
第四个月,侦探发来一张模糊的照片——某小镇画室外的招牌,上面有只手绘的猫,风格像极了沈枝延素描本上的涂鸦。我连夜驱车前往,却在画室对面咖啡馆坐了一整天不敢进去。
"他不想见我。"我对周扬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远远看着?"
我摩挲着口袋里的戒指:"等他准备好。"
当《第七场雨》系列展出时,我躲在美术馆角落,看观众在他的画前驻足。
那些全是我——清晨的我,深夜的我,微笑的我,沉思的我。原来在他眼中,我是这样的模样。
雨来得突然,我让一个小女孩给他送去刻有"楚"字的伞,然后匆匆离开。我不想吓跑他,就像当初在苏州时他吓跑一样。
第二天,我托人送去护照和机票。那本护照是我用关系加急办理的,配偶栏早在半年前我就偷偷填好了。附上的字条我改了十七遍,最后决定用最简短的句子。
等待回应的三天里,我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直到手机弹出航空公司的提醒——沈枝延办理了值机手续。
我站在机场出口,手里拿着两把伞——一把刻着"沈",一把刻着"楚"。当他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时,我的世界突然有了颜色。
他瘦了,头发长了,左耳垂的黑痣依然清晰可见。当他看向我时,眼神不再警惕,而是带着某种释然的笑意。
"下雨了。"我说,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他举起左手,无名指上戴着那枚戒指:"我知道。"
我们相拥在人群中,像两个终于找到归途的旅人。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逃走了。
[番外完]
[眼镜]写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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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番外:楚蛰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