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认识
作品:《拜托你正常一点!》 第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还没响,江柏佑抬手看了眼表,周遭已经没了动静,于是准备沿着楼梯继续往下走。
“诶诀哥,你这周不是都已经请过三次假了吗?要是这次再请的话……”
转角处的喊声太大,几乎是绕过半条走廊传入了江柏佑的耳膜里,就在他还在疑惑到底是哪里传来的声音时,四楼平台忽地降下一道阴影。
不偏不倚地覆盖江柏佑右侧的三四层台阶。
江柏佑见状垂了下眼睫,顺着落地的阴影一点点朝上投去目光。
对方很高,身形颀长,三中人人都一样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就是干净又板正,尤其那双老天都羡慕的大长腿让他哪怕只是随意站着都帅得像张风景画。
江柏佑见状很轻地“啧”了一下,接着倚在楼梯的扶手边似挑衅,又像漫无目的地向上打量。
这家伙的长相偏冷峻那挂,眉骨很高,鼻梁也很高挺,发色偏黑,也不知道是不是江柏佑的错觉,月光下这人的发梢总会隐隐显出几分浅淡的灰色。
灰色?
江柏佑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应该是他看错了吧,这家伙虽然浑蛋,但也不至于那么中二。
赫诀当然察觉到了江柏佑的目光,但却没什么反应,他就这么简单站着,任由江柏佑的视线从额头一路游移到鼻尖、嘴唇以及……喉结。
大概两三秒过后,赫诀皱了皱眉侧头朝扶手那边掠去一眼,江柏佑没有回避,倚着扶手笑得格外坦荡。
赫诀见状垂了垂眼睫,没什么情绪地移开目光,江柏佑敛起笑意慢慢让眼神重归冷漠、平静。
“诶诀哥,幸好你还没去,我跟你说芸姐她……”
严杭拉上校服拉链一路小跑过来,直到望见赫诀背影才放慢速度在他身旁堪堪站定。
或许是刚才跑得太过激烈,严杭弯腰支着扶手一个劲儿地喘个不停,缓了大概二十秒才勉强抬头吐槽道,“诀哥你也走得太快了吧,我都还来不及说话你人就没影了,搞得好像是赶着要见什么人……”
“你好啊。”江柏佑站得较高,于是轻轻弯腰温和地笑起来。
“?”
严杭疑惑地眯了眯眼睛,循着声音的方向仰头朝上望去。
“你你你你……你是不是一班的江……?”
“江柏佑。”江柏佑“贴心”地帮他补齐了自己的名字。
“对!”说罢严杭跟想到了什么似的打个响指朗笑道,“我还说在哪里见过你,现在想起来应该是上次的表彰大会,你那发言可真是帅呆了!”
“什么表彰大会?”赫诀忽地开口道。
“诀哥你还敢问呢。”严杭侧头望向赫诀忍不住无奈地笑道,“就是去年芸姐千叮咛万嘱咐叫你别走的那个,结果人前脚说完,你后脚就买机票回家了,气得芸姐当天都不找人帮你领奖。”
“估计你那证书现在都还待在教务处吃灰。”
“嗯。”赫诀记起了那件事情,不过也没显出什么情绪,他的那双瑞凤眼照旧还是平静地望向黑暗,连个余光都没朝江柏佑瞥半分。
“对了诀哥。”严杭偷偷瞄了一眼抱着手臂神色自然的江柏佑,再仔细盯了盯身旁过分沉默的赫诀,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道,“诀哥,你认识江柏佑吗?他为什么……”
“不认识。”
直白且简洁的几个字,低沉悦耳的男声在这个昏暗狭窄的空间里隐隐透出几分冷冽。
江柏佑对此毫不意外,相反他只觉得这家伙还是跟从前一样,一颗心既冷又黑,想在他嘴里听点儿实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过也没关系,江柏佑慢悠悠站直一步步往下走。
像赫诀这种喜欢骗人的浑蛋,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眼见江柏佑正朝下越走越近,赫诀跟着抬脚准备往上走,严杭适时插空问了一嘴说,“诀哥,我想了一下,这学期才过一半你就请了不少假,上节课芸姐才骂了人,现在肯定心情不好。”
“所以诀哥你现在过去的话多半得挨顿骂,要不等待会儿晚自习下课学委过去你再……”
赫诀没应声,只是缓缓抬脚跨过好几层台阶,严杭看他这模样一下就明白劝是劝不动了,于是叹了口气索性由他去了。
看见赫诀沿着台阶上楼,江柏佑垂下眼眸,若无其事地插着兜低头朝下走,掠过赫诀的时候就当没看见这人,神色淡漠地经过又远离。
然而就在江柏佑走下台阶踏上四楼平台的前一秒,下课铃响了。
通常来说,下课铃响起之后的几秒会有学生陆陆续续从班里出来透个气,江柏佑不想有人看见他跟赫诀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哪怕只是一节楼梯也不行。
于是江柏佑理了下衣领就加快脚步迅速下了楼,赫诀没有回头,却蓦地停在了江柏佑待过的那层台阶。
不知道在想什么,赫诀轻轻朝扶手的方向瞥去一眼。
他的记忆力向来不错,这个位置,这个角度,如果换在几分钟前,大概稍一伸手就能碰到——
江柏佑的衣角。
“喂柏佑,你去哪儿了?”
“刚刚本来想找你问道数学题,结果我这一转头发现你人不见了。”
下课没几分钟,江柏佑刚坐下放好笔,前桌的邬昊立刻就转头趴了过来,江柏佑见状不禁轻声叹了口气,接着立刻随手抽出一支钢笔,堪堪赶在邬昊趴下前抵在了他的下巴上。
“说话就说话,不要随地大小趴。”
邬昊:“……”
这特么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不是吧,咱都多少年的兄弟了,怎么连这个都介意?”
说罢邬昊就试探性地弹了弹下巴上的钢笔,确定江柏佑没什么反应,这才上手把它抽出来规矩地放在桌上。
“趴我桌上也不是不可以。”江柏佑支着下颌低头瞥了邬昊一眼,随后撩起眼皮状似不经意地补了一句,“但不许流口水,不然我就把你连人带书包一起从三楼丢下去。”
“流口水?”
已经舒服趴在桌上的邬昊闻言顿时一愣,接着一拍桌子“噌”地起身,语气近乎咬牙切齿道,“江—柏—佑,你说话得讲证据吧,我什么时候……?!”
“上周四,午休,你趴我桌上睡觉那回。”
江柏佑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邬昊这家伙,顺手扯回桌上的试卷拿起钢笔就是埋头解题。
此刻想起那件糟心事儿的邬昊就跟吃了苍蝇似的半天回不过神来,还是直到上课铃响英语老师走进班里,他这才恹恹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试卷上最后的那道压轴题难度不大,江柏佑顺着画好的辅助线建完坐标之后,就准备开始计算。
与此同时,坐他前面的邬昊忽然扭了下背,江柏佑懒得抬头,邬昊就借着从书包拿东西的空隙,迅速把一个皱皱巴巴的纸团扔到江柏佑手边。
“看—纸—条。”邬昊指着桌上的纸条朝江柏佑挤眉弄眼,江柏佑察觉到了不禁深吸口气,忍着打死邬昊的冲动慢慢摊平皱得不成样子的纸条。
果不其然,这家伙又跟写作文似的哐哐写了一大堆话。
有时候江柏佑都不禁在想,明明这人语文成绩都快比数学高了,为什么就非得学并不适合他的理科。
邬昊:“上次是意外!意外!快点把这段记忆从你脑子里删除!”
江柏佑对此深感无语,刚在卷子上写下个“解”字就抬手在纸上撂下一句:“删不了,除非v我两百看看实力。”
写完这句话,江柏佑继续顺着纸条往下看。
邬昊:“对了,你上节晚自习到底去哪儿了,肖哥说老郑找你去了办公室,可老郑那性子谁都知道,要是一句话能扯清楚就决不再多说半个字。”
“这么一来时间就对不上了,你别跟我说后面消失的时间都被狗吃了啊。”
看到这个地方江柏佑忍不住挑了下眉,心道邬昊这家伙要是以后不回去继承家业的话,未来估计干刑侦也是一把好手。
不过……
江柏佑稍稍蹙起了眉头,竟有些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回他。
难不成直接说中途碰见了赫诀,然后莫名其妙在楼梯上浪费了好长一段时间?
从某种角度讲,这么说其实也没错,但江柏佑担心如果真这么写的话,邬昊大概会觉得年级第一跟年级第二见面分外眼红,不在楼梯上打个你死我活谁都回不来。
于是思考半天,卷子上的方程都被江柏佑解开大半,图上几乎每个点的坐标都有了自己的归属,纸条上的问题才终于有了答案。
江柏佑:“路上遇到了个爱装逼的同学,他问我想不想跟他一起装逼,我说不想,他就拦着我不让我走。”
“我觉得这人脑子有病,但他说除非叫他逼王,不然就不放我走。”
写完最后一个字江柏佑就用笔戳了戳邬昊的后背,接着重新把纸条揉成一团随手丢进了他的抽屉里。
恰好这时英语老师听见动静低头望了过来,邬昊见状只得轻咳两声悄悄把纸团从抽屉里塞进手心。
眼见邬昊开始摊平纸团仔细研究起来,江柏佑垂眸勾了下唇角就按着卷子继续解题了。
“这都什么玩意儿?”
邬昊越看越觉得眼睛疼,尽管早就知道江柏佑鬼扯起来没完没了,但真见识到了又不免觉得新奇,于是哪怕明白江柏佑这又是在跟他胡说八道,邬昊都还是忍不住拿笔在纸条上认真写下:
“然后呢?”
就在江柏佑得出最后一个关键点的坐标,接着顺手补完最复杂的面积跟体积计算时,方才那个皱巴巴的纸团被邬昊一个后抛,轻巧而精准地落在了江柏佑的试卷中央。
江柏佑:“……”
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干刑侦的好苗子。
江柏佑解完题伸手打开纸条,底下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真是丑得叫人瞠目结舌。
不过好在江柏佑接受度较高,尤其是像邬昊这种鸡爪子似的字体,江柏佑已经能忍住不顺手把它丢进垃圾桶了。
两分钟之后,纸条最底下的边缘处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他被雷劈死了。”
“因为——”
“逼王装逼,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