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端起米饭，就着回锅肉吃了几口，终于露出笑容：“确实比我的能量棒强多了。”


    她边说边把登山包往椅子后面推了推。


    饭后，三人靠在民宿区木廊的竹椅上小憩。


    阳光透过冷杉枝叶的间隙洒下来，在石板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山风裹挟着松脂与腊梅的清香拂过面颊。


    艾米丽娅半眯着眼，指尖绕着一缕被山风吹乱的金发。


    “睡会儿吧，”安澜把冲锋衣盖在她身上，“距离洗象池的酒店还要爬一阵呢。”


    安娜从背包侧袋掏出保温杯喝了几口，又找饭馆老板灌满热水：“你们睡，我看着地图。”


    她指着地图上标注着生态猴区的红圈：“听说这些猴子会抢游客的保温杯。”


    休息了半小时，顺带着消了消食，三人沿着石阶再往上，药王洞的石门半掩在藤蔓间。


    洞口石碑上“敕赐药王洞”的字迹已被岁月磨得模糊。


    安澜探头张望：“据说孙思邈在这儿采过药。”


    话音未落，洞内窜出一只灰毛小猴，叼着半截游客掉落的火腿肠包装纸，嗖地消失在灌木丛中。


    再往前便是明太祖朱元璋的石刻。


    艾米丽娅走上前去，蹲下身来，手指轻轻抚过石刻上有些斑驳的文字，眼神里满是好奇与专注。


    “相传，在朱元璋的童年时期，安徽凤阳遭遇了严重的灾荒。为了生存，他的母亲带着他投奔了在峨眉山出家的舅舅宝昙和尚。”


    她轻声读着一旁的石刻介绍：“后来，朱元璋登上了皇帝的宝座，他没有忘记在峨眉山的这段经历，封宝昙为国师，并主持峨眉山的佛事。宝昙在四川住了数十年，严格遵守戒律，得到了朱元璋的极高评价。”


    安澜双手抱胸，站在一旁听着，等艾米丽娅读完，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野史也太野了点。”


    艾米丽娅一听，立马转过头来，满是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安澜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点开了朱元璋的百科资料。


    他指着屏幕，认真地对艾米丽娅说：“你看，朱元璋生于安徽凤阳，15岁那年父母因为旱灾饿死。也就是说他小时候并非孤儿寡母，还有父亲和大哥。就算他母亲要投奔她舅舅也不可能只带着他一个。”


    安澜看着周围的群山，继续开口说道：“而且你想想，蜀道难于上青天。李白这种武功高强、出身巨富又生于盛唐年间的人物尚且如此感慨，更何况是元朝末年兵荒马乱的日子。一家人还带着孩子从安徽跑到四川，这无异于找死，无论时间还是行为都对不上。”


    艾米丽娅凑近安澜的手机，眼睛盯着屏幕上的文字，一边看一边微微皱眉，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了。


    她小声嘀咕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觉得这个故事挺有意思的呢。”


    安澜把手机收了起来，看着艾米丽娅，笑着说：“很多流传的故事啊，都是经过人们口口相传，添油加醋之后变得神乎其神的。咱们还是得尊重事实，不能全信这些野史传说。”


    艾米丽娅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拍了拍蹲得有些发麻的腿。


    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头顶传来。


    几只猕猴灵活地从朱元璋石刻顶端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石刻前的台阶上。


    它们浑身棕毛油亮，黄眼睛滴溜溜地转，好奇地打量着这几个游客。


    艾米丽娅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兴奋地从背包里掏出一包饼干。


    “快看，是猴子！”她小心翼翼地撕开饼干包装，拿出一块，想要递给离得最近的那只猴子。


    然而她刚把饼干举起来，那几只猴子突然一拥而上。


    一只体型较大的猴子动作最为敏捷，直接伸手把整包饼干都抢走了。


    艾米丽娅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去抓，却只抓到了一把空气。


    安澜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可不是动物园里的猴，可缺德了。”


    艾米丽娅又好气又好笑，冲着那只抢了饼干的猴子喊道：“嘿，那是我的饼干！”


    那猴子却丝毫不理会，抱着饼干跑到一旁，熟练地掰开包装，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其他猴子也在旁边眼巴巴地等着分一杯羹。


    安澜摇了摇头，又伸了个懒腰：“咱们继续往上爬，看看前面还有什么好玩的。”


    又往上爬了一段，两侧的冷杉林逐渐被光秃秃的崖壁取代。


    前方，石阶逐渐收窄成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这便是一线天。


    两侧黝黑的岩壁渗着水珠，安澜打头阵向前走去：“注意脚下，这里挺滑的。”


    他回头提醒，正看见安娜踮脚跨过个水洼，冲锋裤膝盖处沾着泥点。


    三人终于钻出一线天后，眼前的景象让艾米丽娅轻呼出声。


    数十只猴子散落在陡坡上，有的蹲在百年古松的枝桠间啃野果，有的追着蝴蝶在岩缝间跳跃，更有几只直接坐在石阶中央，坦然地分食游客留下的面包屑。


    “那些穿制服的是管理员。”安澜指着远处岗亭里的工作人员，“但这里马喽太多了，别指望他们随时能帮忙。”


    他率先踏上猴群出没的路段，艾米丽娅紧紧跟在后面，突然听见头顶树枝沙沙响。


    一只体型硕大的公猴倒挂在枝头，褐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背包侧袋的矿泉水瓶。


    “小心点！”安澜的警告晚了一步。


    那猴子突然松开树枝，伴随着艾米丽娅的惊叫，矿泉水瓶已到了猴爪里。


    “还给我！”艾米丽娅看着还没打开的水瓶撅起嘴，公猴却得意地吱吱叫着，抱着战利品窜上了更高的树杈。


    安娜憋着笑掏出手机录像，镜头里却突然闯入意外画面。


    一名穿红色羽绒服的女游客正捂着头顶，几缕栗色卷发在风中飘舞。


    她的及膝短裙下摆正被一只小猴掀着，露出里面厚厚的打底裤。


    “天啊！”艾米丽娅瞪大眼睛，“这大冷天的穿裙子爬山？”


    女游客手忙脚乱地护住裙摆，小猴却变本加厉地拽她围巾。


    管理员闻声赶来，一边挥舞竹竿一边吹响口哨。


    猴群喳喳叫着四散逃开，却不忘在逃跑前找某个倒霉蛋顺走两包薯片。


    安澜趁机拉着两位女士快步通过猴群密集区，直到远离那些灵巧的小强盗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