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镜的水面倒映着姜太渊的意识体，和他身后的点点星芒。


    就在他审视这片内心世界时，水面倒影里的“他”，嘴角忽然咧开一个无声的弧度。


    姜太渊瞳孔一缩。


    下一刻，那不再是倒影。


    一道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破开黑水，静立于水面之上，不起一丝波澜。


    同样的银白长衫，同样的面容。


    唯一的不同，是他的须发漆黑如墨，一双瞳孔深不见底，翻涌着纯粹的暴戾。


    不是心魔。


    更不是外敌入侵。


    姜太渊心头警铃大作，一个荒谬却又无比贴近真相的念头浮现。


    这股气息……他太熟悉了。


    六十年来，他被废掉修为，妻儿惨死眼前，那股被死死压在心底，足以焚尽天地的恨意与杀念。


    这是他自己，是那个他想象了无数遍，只为复仇而存在的自己。


    黑发姜太渊没有言语，只是歪了歪头，脸上的笑容愈发渗人。


    嗤！


    一道血色电光撕裂黑暗，以超越思维的速度悍然袭来。


    太快了！


    姜太渊的意识体甚至来不及凝聚像样的防御，只凭本能向侧方一偏。


    砰！


    一股蛮横的力量擦过他的胸口，仿佛要将他的精神本源都撕下一块。一瞬间，无数暴虐的情绪涌上他的心头，


    他的眼前仿佛再次浮现出自己妻子和儿子儿媳死在他面前的画面，剧烈的情绪起伏让他的意识体一阵模糊，险些溃散。


    他稳住身形，低头看去，一道血色电弧正在胸口疯狂闪烁，侵蚀着他的精神。


    再抬头，远处的黑色身影依旧挂着那副笑容，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只是一个随手的问候。


    “你究竟是何物？”


    姜太渊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厉声质问。心中的惊怒，几乎要化为实质。


    回应他的，是黑发姜太渊再次抬起的手。


    这一次，姜太渊看清了。


    对方起手的姿势，正是《青天化龙诀》！


    “既然不回答，那老夫就打得你开口！”


    被无视，又被其引动内心最深的恨意，怒火轰然引爆。


    姜太渊怒喝一声，右手握拳，青色雷光缠绕，拳锋直取对方面门。


    然而，黑发姜太渊的动作与他如出一辙。


    同样右手握拳，同样是《青天化龙诀》。


    只是拳上的雷光，是森然的血色。


    轰！


    两只拳头在寂静的识海中狠狠对撞。


    没有声音，只有一圈肉眼可见的漆黑涟漪以对拳处为中心，向着四周疯狂扩散，将这片永恒的黑暗都搅得扭曲不休。


    姜太渊心中一沉。


    这东西，不仅会他的功法，其真气的凝练与霸道，竟还在自己之上！


    不等他细想，黑发姜太渊已再次发动攻击。


    瞬雷闪！


    血色雷霆带起残影，招招致命，直取姜太渊周身要害。


    姜太渊冷哼，同样施展瞬雷闪。


    青色与血色的电光，在这片黑暗中疯狂交错、碰撞。


    每一次对撞，都让姜太渊心惊肉跳。


    不对劲。


    对方的招式、功法、甚至是每一个发力的习惯，都和他一模一样。


    不，比他更完美，更纯粹。


    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而对方，才是这套功法真正的主人。


    这根本就是另一个……只为杀戮而生的自己！


    “不行，这么耗下去，老夫迟早会精神力耗尽！”


    姜太渊久攻不下，耐心耗尽，猛地后撤拉开距离。


    他双臂一张，属于武王强者的领域威压，在这片精神识海中毫无保留地释放。


    “青霄雷域！”


    黑暗的天穹被撕开，无穷无尽的青色雷霆与狂暴罡风降临。


    在他的领域之内，他就是主宰！


    然而，对面的黑发姜太渊看着这片雷霆世界，脸上那诡异的笑容，竟带上了一抹嘲弄。


    他没有展开自己的领域。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对着漫天青雷，轻轻一握。


    咔嚓——！


    只是一瞬间。


    姜太渊骇然地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青色雷霆，竟被一丝丝黑气从内部侵染，变得狂躁不安。


    其中一道他念头所至的闪电，猛然扭曲，竟调转方向，反噬向他自己！


    他的领域，正在被劫持！


    “怎么可能！”


    姜太渊双目圆瞪，难以置信。


    击碎对方领域他知道，如今这玩意儿居然可以直接将他的领域化为己用，直接将他的掌控权给剥夺了！简直匪夷所思！


    嘭！


    随着黑发姜太渊五指彻底握拢，【青霄雷域】发出一声沉闷的破碎声，彻底崩溃。


    姜太渊的意识体猛地一颤，如遭雷击，变得前所未有的虚幻，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完了。


    黑发姜太渊缓缓飘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抬起了手。


    掌心之中，一颗毁灭性的黑红色雷球正在飞速凝聚。


    姜太渊神色阴沉的看着对方，手中凝聚出青天龙爪，准备崩溃前也要給对方来一击狠的。


    可就在这时，那股足以毁灭他一切的恐怖能量，突然停了下来。


    黑发姜太渊放下了手。


    他再次露出那个诡异的笑容，用一种看穿一切的眼神看着姜太渊，仿佛在说：看，这才是你。


    随后，他的身形缓缓下沉，重新融入那片死寂的黑色潭水，消失不见。


    邪恶的气息随之烟消云散。


    精神识海，重归死寂。


    ……


    白家客房内。


    盘膝而坐的姜太渊猛然睁开双眼，浑身已被冷汗浸透，他大口地喘息着，仿佛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拉回。


    识海中那扬败仗带来的虚弱与冲击，依旧冲击着他的心神。


    他下意识地摊开自己的右手。


    掌心之中，一缕微不可查的黑红色电弧，仿佛还在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