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喜形于色的安心，章长江笑了笑，问道：“这个处理结果，满意吧？”


    “当然！”安心迅速收敛外放的情绪，神情郑重，但眼底的笑意依然清晰：“没有比严肃处理更能让我满意的结果了，我非常感谢您和郝叔提供的支持，要是没有你们的话，恐怕不会有这个处理结果！”


    “不，这是你自己争取到的结果！”章长江微微摇了摇头，瞥见安心似乎不太认同，他立刻补充道：“在毒奶粉事件上，你做得很好，没有为了达成最终目的，而选择不择手段引爆舆论，顾全大局，这一点难能可贵，赢得了不少人的赞赏，毫不夸张地说，正是这份克制和大局观，各方才一致同意从严从重、公正公开处理毒奶粉事件！”


    “嗯？”安心眉头微蹙，不解问道：“您说得太夸张了吧？”


    “不，一点都不夸张，主动权还是很重要的！”章长江稍稍摆了摆手，反问道：“你想一下，如果当初由你，或者任何第三方率先引爆舆论，直接把局面推到风口浪尖，让上面陷入被动的话，处理结果会怎样？”


    安心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道：“您是说，可能会起到反效果？”


    章长江目光深邃地瞥了他一眼，幽幽说道：“反效果不至于，处理依旧会处理，但大概率会采取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的策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真正做到从严从重、公正公开处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雷声大才能雨点小，嗯，你好好品味这一句话的深意吧！”


    ？？？


    安心感觉这个说法有点莫名其妙，但转念一想，他就明白章长江话里的深意了。


    别说，还真是主动权问题。


    如果主动权在手的话，舆论引导就会显得游刃有余，不说别的，哪怕以从严从重、公正公开的态度处理毒奶粉事件，舆论的焦点只会精准引向涉事奶企，至于ZF层面？监管有效、反应有力、处置有力将会成为主流舆论的共识。


    不仅不粘锅，而且还能提升公信力，谁不喜欢呢？


    至于涉事奶企会因此陷入困境？


    大概率不会！


    国资到时候会重新接管涉案企业，并且在最短的时间里，直接在原企业的基础上完成重组，届时，重新换个名字，再贴一个ZF监管之类的标签，搞不好还会更红火呢。


    但如果主动权不在手的话，处理方式就完全不一样了，事态一旦扩大化，波及面过广的时候，各方首要考虑的绝非什么彻底根治，而是如何迅速灭火、切割自保，最佳策略往往就是揪住一个点大做文章，对深层次问题和广泛责任轻轻放下，最终实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效果！


    前世闹得沸沸扬扬的三鹿事件，结局不正是如此？


    至于国产奶粉信誉崩塌的苦果，谁在乎呢？


    除了从业者，根本没人会在乎！


    话又说回来，从业者本身就不干净，怪得了谁呢？


    彻底理清里面的残酷逻辑，安心苦笑着说道：“章叔，我觉得这种现象有点像逆反心理！”


    章长江琢磨了一下，点头说道：“确实有点这个意思，不过，主动权在手的话，最起码能保住就业数据和经济数据，这对各地ZF来说，是硬指标，是命根子。”


    “就业数据和经济数据…”


    安心嘴角微微抽搐，调侃道：“看来这些让地方大佬们头疼的‘紧箍咒’数据，不一定全是坏事嘛！”


    “哈哈哈…”


    章长江、陈东、王华都笑了。


    止住笑声之后，王华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一把双刃剑，好的方面在于，这些数据指标逼着地方必须下苦功夫，才能把数据搞漂亮，不过，坏的方面也是这个，就像你们刚才提到的毒奶粉事件，虽然我不清楚具体的内情，但我敢打包票，当地ZF绝对是知情的，但由于奶企连着当地的经济命脉，牵扯太广，他们只能…选择性失明！”


    “没错！”章长江迅速敛去笑容，神色凝重地点点头，“中枢对此类问题也很头疼，但目前确实没有更合理的解决方案。”


    安心闻言，轻轻摇头说道：“这问题近乎无解，或许只有等科技进步到一定程度才能找到出路。”


    “不，小安，你想得太简单了。”章长江意味深长地看着安心，缓缓说道：“科技再怎么进步都好，最终做决定的还是人，人性，很复杂的。”


    安心愣了一下，无力反驳。


    “呵呵，学着点吧！”章长江笑着调侃一句，随即话锋一转，“好了，言归正传，毒奶粉事件，凤凰卫视调查记者团功不可没，因此，中枢决定将事件的官方渠道报道，独家授权给凤凰卫视，这可是个大新闻，希望凤凰卫视能借此机会，一炮而红。”


    安心心思微动，想了想，问道：“一审什么时候开庭？”


    “12月20号，一审宣判，1月24号，二审宣判，3月26号，终审宣判！”


    “啊？”安心有点意外，“这流程是不是走得太快了？”


    章长江神色复杂地摇头：“没办法，夜长梦多啊，毒奶粉事件涉案人员太多了，牵扯极广，中枢担心横生枝节，只能从快处理！”


    夜长梦多，横生枝节？


    这两个词从章长江口中说出来，安心颇感意外。


    但章长江接下来的话，立刻粉碎了安心的意外。


    “小安，千万别小看那些地方诸侯的能量啊，扭转乾坤或许不行，但冷不丁给你来一下狠的，绝对绰绰有余！”


    “更有意思的是…”章长江目光锐利，语气沉凝：“这种事往往都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只要有人起个头，保不准就有头脑发热的傻子一拥而上了，届时，陷入被动的是谁呢？”


    章长江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记住了，央地之争，永远都是主旋律！中枢的权威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在与地方不断博弈中确立并不断维护的，这方面，你还得多补补课啊！”


    “喏…”  章长江忽然抬手，指向陈东和王华，眼中带着一丝促狭，“眼前这两位就是最好的老师了，你啊，学着点吧！”


    好家伙！


    安心一时语塞，微微张口想说些什么，但看着神色略显尴尬的陈东和王华，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