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通浑身一颤，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所有肮脏的心思。


    所有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都被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之下。


    “我……”


    武通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我……”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冰冷的机柜滑落，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冯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站起来。”


    武通身体一抖，手忙脚乱地撑着地，想要爬起来。


    双腿却软得跟面条一样，根本使不上力。


    冯毅没有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种无声的压迫，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窒息。


    最终，武通还是靠着墙，颤颤巍巍地站直了身体，低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武通，你抬头看着我。”


    武通闻言，僵硬地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深邃的眸子吸了进去。


    “办这个节目，宣传部队，只是其中一个目的。”


    冯毅的声音顿了顿。


    “更重要的，是借这个节目，告诉所有人，也告诉你们娱乐圈的所有人。”


    “这个国家，需要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偶像。”


    “是涂着厚厚的粉底，靠着八卦博取眼球，把粉丝当成钱包的商品？”


    “还是能够引导年轻人积极向上，传递正向价值观，真正配得上‘榜样’两个字的人？”


    冯毅的声音在空旷的导播室里，激起阵阵回音，震得每个人耳膜嗡嗡作响。


    “国家，不需要那些只为资本服务的垃圾。”


    “人民，也不需要。”


    武通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仅仅是一个节目。


    这甚至不仅仅是军队要对外宣传。


    这是……国家的意志。


    是要借着这个万众瞩目的平台。


    对整个畸形的娱乐圈，进行一次彻底的、从上到下的整顿！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后怕。


    “我……我错了……”


    武通对着冯毅，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真的错了。”


    “我保证，绝不会再用以前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我一定，一定按照您的指示，把这个节目做好，做出它应有的意义！”


    冯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良久，才缓缓开口。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说完，他不再看武通一眼，转身，迈开大步，走出了导播室。


    直到那挺拔如松的背影彻底消失。


    导播室里凝固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所有工作人员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依旧不敢大声喘息。


    武通还保持着鞠躬的姿势。


    全身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风一吹，凉得刺骨。


    他缓缓直起腰，脸上一片惨白。


    “国家意志……”


    他喃喃自语，眼神里充满了庆幸。


    这何止是惹不起？


    这根本就是要命啊！


    随机他又想起，杨觅口中的那个“他”，难道就是冯毅？


    武通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又被他自己否定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杨觅是什么身份？国内最顶级的女明星之一。


    冯毅呢？


    炎国最年轻的将军。


    五年前入伍，五年后封将！


    这种晋升速度，简直是匪夷所思。


    一个有滔天背景，还有赫赫战功的年轻人。


    武通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


    他宁愿相信冯毅是杨觅的某个亲戚。


    或者是有着深厚背景的世家子弟，也不敢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武……武导……”


    一旁的导播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声音都在发抖。


    “九号机位……刚才……刚才全都播出去了……要不要……切掉？”


    “切？”


    武通猛地回过神，瞪了导播一眼。


    “切什么切！”


    “给我继续播！”


    “把刚才那段，单独剪出来，放到网上去，给我置顶加热搜！”


    他现在想明白了。


    冯毅刚才那番话，根本就不是只说给他一个人听的。


    那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是说给屏幕前千千万万的观众听的！


    也是说给整个娱乐圈，那些还在做着流量美梦的同行们听的！


    这是警告，也是宣言。


    【卧槽！武通这是……开窍了？】


    【我收回刚才骂他的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不是，你们没发现重点吗？冯教官说，这个节目是为了整顿娱乐圈啊！】


    【我的天！官方终于要出手了吗？早就看那些妖魔鬼怪不爽了！】


    【支持！顶我上去！国家需要正能量偶像！】


    【呜呜呜，原来我们不是在看一个简单的综艺，我们是在见证历史啊！】


    冯毅并不知道导播室里发生的一切。


    他回到了自己那间简单的办公室。


    一张行军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个文件柜。


    这就是全部。


    他拉开书桌的抽屉，从最里面，拿出了一个皮质钱夹。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还有一本红色的，印着国徽的小本子。


    结婚证。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上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


    那是五年前的杨觅。


    没有如今的巨星光环，脸上还带着少女的青涩，眼睛里却亮得像是装满了星辰。


    照片上的他，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衬衫，头发剪得很短，咧着嘴笑，有些傻气。


    这是他们领证那天，在民政局门口拍的。


    五年了。


    这五年里，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甚至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好好抱过她了。


    愧疚如同藤蔓，缠上了他的心脏，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欠她的，太多了。


    如果现在公开关系，会怎么样？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立刻掐灭。


    不行。


    绝对不行。


    一旦公开，这个节目的性质就会彻底变味。


    所有人都会把目光聚焦在“将军和女明星”的八卦上。


    他刚刚在导播室里说的那番话，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他亲手点燃的这把火，也会因为这点捕风捉影的私事，而失去它本该有的燎原之势。


    这不仅是对节目和部队的不负责。


    更是对她，对他妻子杨觅这五年来默默付出的不尊重。


    冯毅深吸一口气，将结婚证小心翼翼地放回钱夹，收进抽屉的最深处。


    等这次任务结束。


    等娱乐圈的风气，被彻底扭转过来。


    他要给她一扬，全世界最盛大的婚礼。


    尖锐急促的起床哨，毫无征兆地划破了午后的宁静。


    宿舍里，刚刚躺下的艺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纷纷从床上弹了起来。


    吴一烦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的不爽。


    “这才几点啊！”


    “都怪相左和吴一烦，要不是他们俩被罚，我们能少睡这么久吗？”


    一个男艺人小声地抱怨着，引来一片附和。


    “就是！自己惹事，连累我们所有人！”


    “快别说了！赶紧穿衣服！没听见哨声吗！”


    整个宿舍，瞬间陷入了一片兵荒马乱。


    “哎！我的腰带呢！谁看见我的腰带了？”


    “这是我的帽子！你拿错了！”


    “我的鞋呢？我右脚的鞋去哪了？”


    几个人因为找东西，差点撞在一起。


    尤其是那双硬邦邦的制式作训鞋，更是让这些养尊处优的明星们吃尽了苦头。


    鞋帮太硬，鞋带又长，平时穿惯了名牌运动鞋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