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奇的，酒吧内并没有多少人，一眼望去，只有吧台边有那么几个人。


    以前去接沈错离的时候，酒吧里还是很多人的。


    孟予祈走进[秋LOVE]内，看了眼吧台边准备离开的几个人，抬步走了过去。


    酒吧内灯光昏暗，唯一的灯光来源就是吧台顶上的黄色氛围灯，以及吧台上摆着的暖色灯，除此之外，再无其它灯光，如果外界的灯光算不上得是酒吧灯光的话。


    “先生，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些什么？”


    吧台内的调酒师抬头一看，看见了站在门口边，却不说话，也不继续迈步的孟予祈，下意识以为对方是想离开，急忙开口揽客。


    孟予祈让开了门口位置，让离开的人有足够的位置走出去，而不碰到他的手臂。


    听见调酒师的这么一句话，孟予祈看了眼停下手中动作了的调酒师，扯了扯身上风衣，走到吧台边，犹豫了下。


    最后还是选择坐在与仅剩那人隔了个位置的地方坐下。


    “之前生意很好呢，不是吗？”


    孟予祈刚坐下，还没来得及点上杯柠檬水，就听身边人说道。


    他侧过头去，看向身边那个手里拿着酒杯，一头黑色额发长到遮住了眼睛的男人，顿了顿。


    男人说完自己先低低笑了几声，放下酒杯：“身体不好的话，喝杯暖和的卡布奇诺会比较好，秋LOVE里面也不是没有卡布奇诺。”


    说罢男人就抬起头，看向了调酒师，“给他来杯卡布奇诺吧。”


    调酒师：“……”


    孟予祈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自己原本准备宠爱的柠檬水就被淘汰了，虽不满男人的越界行为，却也只能放下吧台上放着的单子。


    “你在进来的时候就咳了好几声，看得出来你对温度还是挺敏感的，肺不好的人一般都这样。”就算从头到尾都没被孟予祈搭理过，男人也能自顾自地说下去。


    卡布奇诺被端了上来，看调酒师杂乱的发型，估计是翻箱倒柜才翻出来的速溶咖啡。


    孟予祈轻抿了一口，随后放下装着卡布奇诺的玻璃酒杯，“你是谁？”


    男人看了眼自己已经空瓶了的酒，抬手，对着调酒师晃了晃。


    待调酒师接过酒杯后，男人才两手撑着吧台上，向着孟予祈看来：“陌生人也是能相互关心的。”


    “现在太多人追求速溶式感情，就像你那杯速溶咖啡一样，陌生人之间的关心，反倒适应了社会。”


    孟予祈闷头不说话。


    沈错离到底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


    到处都留有alpha、omega、亦或者劣质香水的气味，对性别区分神经大条一点的人还好，对信息素敏感到了极致的人来说，就是折磨。


    不过孟予祈属于前者。


    唯一较为敏感的，恐怕就只有雪松味信息素了。


    男人很能自娱自乐，拿回了自己的酒杯后，第一时间便畅饮了一口，“沈错离之前经常和我一起喝酒。”


    孟予祈把头转了过去：“……”


    从他走进这家酒吧开始，就已经说明了，他对沈错离从来都没有狠下心过。


    现在对男人说的话感到好奇，也算不上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


    孟予祈这一转头，便刚刚好和男人对上了视线。


    他这才发现，男人下巴上满是胡茬，看得出来，男人已经很久没打理过自己了，身上还携带着一股淡淡烟草味，算不上好闻，但也算不上是呛鼻。


    男人笑着说：“沈错离和我提起过你，你之前也许没注意到过我。”


    他反手指了指身后沙发的位置：“整家店的饮酒区就这么大，我坐在这和沈错离说话的时候，你没来接他。”


    “你来接他的时候，我已经喝醉酒在里面休息了。”


    男人又指了指右手边木门的位置。


    他放下酒吧，整个身子都转过来：“你总是来的特别晚，沈错离喝醉了就会在这里等你。”


    孟予祈忍不住说：“骗人，他次次都是喝到尽兴了就使唤我，从来不管我在干什么。”


    男人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而往往他使唤你的时候，你都是在熬夜工作，不是吗？”


    “长期熬夜工作对身体可算不上好，要好好休息。”


    孟予祈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沈错离一死，就纷纷有各种各样的人蹦了出来，嘴里还说这沈错离生前做的种种事情，全部有着不可言说的因素在里面。


    他微微抿起嘴，喝了口卡布奇诺，不再看男人。


    男人也跟着喝了口酒杯里面的水。


    他对沈错离生前的所有事都如数家珍，等再次喝完了酒杯里面的酒后，便没有再续，而是直接转身过去，仔仔细细对着孟予祈说道：


    “我也不方便说太多，有些事也是绝对不能告诉你的，这是沈错离和我之间的约定。”


    孟予祈轻咳几声，没看向男人：“就算你告诉我了也没有用，我对沈错离根本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


    男人低低笑了几声：“是么。”


    男人实在是有点太奇怪了，醉酒之后还能句句叙述清楚。


    他看了眼酒吧门口的位置：“沈错离果然没说错，我和你会很聊得来，希望明天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不要拘泥于沈错离，现在也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孟予祈：“……”


    这也叫聊得来？


    全程就只有男人一个人在说话，特别是男人一直都没有进行自我介绍，就只是絮絮叨叨，也不管孟予祈有没有回复。


    有人走进了酒吧，皮鞋踩在地面上，哒哒声一直持续到了孟予祈身后，才慢慢停了下来。


    孟予祈回头看去，看见了本该待在家里面的沈敏和。


    此时沈敏和身上只穿着一件衬衫，外套则是拿在了手里，脸上表情既意外又好奇：“因为先生您离开的太久了……路上也看见了坐车回去的沈夫人，所以有些担心您。”


    “没想到真的在这里找到了先生。”


    男人将酒杯递给调酒师，脸上露出笑容：“刚刚好，跟你捡来的小子一起回去吧，时间已经很晚了，身体不好要好好休息才行。”


    沈敏和也跟着笑。


    孟予祈怀疑这两个人是合作在一起，故意要把他从酒吧里面带出去的。


    但孟予祈刚刚好也想要回去，自打沈错离死后，他就很少有在外面乱逛到这么晚了，一般到了这个时间段，他已经深陷睡眠里面了才对。


    沈敏和手里拿着外套，快步走在了他前面，还帮他推开了酒吧的推拉门。


    孟予祈临走前又看了眼卡座上坐着的男人，而男人已经脸朝下地趴了下去，把调剂师急得一直说‘别睡在这’，但可惜男人无动于衷。


    临近发情期，孟予祈做了个梦。


    很长远的事情了，就连孟予祈自己都记不清楚，自己的高中生活里面，还有着这么一件事情。


    事情发生在他刚刚转学的那阵时间里面，具体是什么时候，孟予祈也说不出来。


    那会他的同学们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孟予祈的身体虚弱，并且肺部有着那么点问题。


    高一，正是分流时期，并且人人心智都还未成熟，知道了这么个消息，便纷纷你传我传了起来。


    对孟予祈而言，最深刻的记忆，恐怕就是其中一个alpha说的话了：


    “身体这么弱，我听说这种omega都生不了孩子的。”


    “生不了孩子的omega算什么omega？”


    “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沈错离啊，恐怕连alpha都配不上吧。”


    孟予祈生来性格清冷，很少有在意这种话的时候。


    但偏偏那个alpha提到了沈错离。


    正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分化了的人都还很少，后面差不多就会慢慢分化了，至于孟予祈，属于提前分化了的那一个。


    他和沈错离非常恰好，一个分化成了alpha，一个分化成了omega。


    听见这句话后，沈错离第一时间就是把刚刚收完的作业交给他，并将他推往办公室的方向：“去帮我交作业。”


    等孟予祈再回来，沈错离已经不在班级里面，而是在班主任办公室与那个alpha对峙了。


    事关性别对立，班主任也不好解决。


    孟予祈当时就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满脸不服的沈错离昂着头，一句一句地反驳着那个alpha。


    他手里拿着刚刚从老师那边拿回来的新作业，双眼都紧盯沈错离，过了很久，才抿着唇离开。


    后来也就转学了。


    沈错离紧随其后，转学到了他所在的学校。


    因此，他与沈错离放学时间一般都会成双成对地走。


    正是黄昏时候，太阳温柔暖色的光芒洒满了大地，而孟予祈走在了房屋阴影里面。


    他对沈错离转学的行为非常不理解：“你又说很讨厌作为omega的我？”


    大秋天的，沈错离只穿了件校服短袖，外套则是绑在了腰间，走路没走几步就会打一个哈欠，“我是讨厌作为omega的你，不是讨厌omega。”


    “因为一想到我们以后会结婚，我就会觉得‘啊啊不要啊这样的话我们关系就完完全全变质了’，所以很讨厌。”


    孟予祈皱眉，一张漂亮脸庞上眉毛微皱，“我们又不是一定会结婚。”


    沈错离却对这件事格外认真：“不，我们以后一定会结婚。”


    孟予祈皱着眉毛想不清楚：“……”


    既然讨厌的话，那他们应该是完全不可能结婚的才对。


    别说结婚了，就连以后走在一起的机会可能都没有了。


    因为沈错离打算以后自己创业，而孟予祈打算稳稳当当，在一家大公司里面当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


    他与沈错离截然不同。


    这么想着，孟予祈有些失落。


    喜欢这种感情，在社会里面大约是算不上什么的，孟予祈不知究竟要如何，才能把这份喜欢延续到以后。


    沈错离突然停下了脚步，孟予祈回过头去，没看见沈错离，往旁边一看，才发现了正蹲下去抚摸着一只橘猫的沈错离。


    走进了夕阳底下，孟予祈看着他对橘猫稀罕的模样，道：“你还走不走了。”


    沈错离对他摆了摆手：“等会等会。”


    孟予祈没办法，只能在旁边站着，橘猫一表现出向他靠近的态度，他就后退一步，坚决不给橘猫靠近自己的机会。


    沈错离垂着头：“你这洁癖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


    孟予祈没回答。


    又过去了不知道多久，沈错离抱着猫站起来，转过身面对他，歪了歪头：“你是不是还记着那个人说的话。”


    孟予祈瞥了眼沈错离怀里那只毛茸茸的橘猫，没说话。


    沈错离又接着说：“长时间想着某件事，是会很痛苦的。”


    他抬起怀中的橘猫，握住了橘猫的一只手：“习惯了就不会再痛苦，是因为你已经成为了痛苦本身。”


    “配不配得上还是要看你选择的alpha，如果在你喜欢的alpha看来，你是配不上他的，那么他本来就不适合你。”


    沈错离握着橘猫的手，往前一步，淡淡雪松味的信息素立即朝着孟予祈涌来。


    他和沈错离很熟悉，一向也不怎么避讳，因此信息素也不会怎么收敛。


    有阻隔贴在，但也只有现在他们俩之间的距离，才能嗅闻到对方身上的信息素了。


    而沈错离捏着橘猫的手，对着他挥了挥：“反正我从来没觉得你配不上我。”


    孟予祈抿着唇低下了头，双眼都不服气地看向沈错离。


    “所以今晚来我家打游戏吗？”


    从梦中醒来，孟予祈身上全是汗，连睡衣都被汗水洇湿。


    孟予祈坐起身来，看了眼床头柜上放着的空抑制剂，抬手揉了揉手腕上的针孔。


    进入了发情期，孟予祈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去公司添乱，而是选择在家里跟抑制剂共度时光。


    只是现在家里多了个沈敏和，有点碍眼。


    换上保暖的毛衣，孟予祈便下楼去准备早餐了。


    沈敏和一走近厨房，就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抹茶味，顿时脸上浮起红晕，连续后退好几步：“你发情期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提前打个抑制剂啊。”


    omega发情期的信息素还是会对alpha造成些影响的，所以AO相处时，最好还是两个人都打个抑制剂好。


    孟予祈一手拿着热水，一手拿着锅铲，听见声音淡淡地回过头去：“现在打。”


    沈敏和：“……”


    他一向知道孟予祈对性别这东西不是很在意。


    但没想到，孟予祈对性别不在意到了这个地步。


    是不是如果他不是alpha，孟予祈就要跟别的omega进行OO恋了？！


    孟予祈对沈敏和的想法一无所知。


    他又咳嗽了几声，无奈只能再喝几口温水。


    “既然你在我这借住了，那我就相当于你的监护人。”


    孟予祈放下水杯，将煎蛋放入盘子中央：“别的监护人我不知道，但我不太介意。”


    沈敏和：“……”


    孟予祈端起盘子，转身与沈敏和擦肩而过，离开了厨房。


    一方面是，他已经不会对任何人产生关于爱恋的情感了。


    他需要一个情感寄托。


    谁能来做这个情感寄托，孟予祈不知道，所寄托的是什么感情，孟予祈对此毫无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