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陆绯只是记不清他在东昌之时的记忆了。


    若硬要去想，他只能想起黑红交织的色块，与即使只是看着那色块也沉重和压抑的心情。


    “怎么会？”


    简安宁的柳眉拧成了一团，灵力运于指尖，便要点到陆绯的眉心探查他的灵台。


    但也就差了那么一点，有一团黑影，像个小炮弹似的朝着陆绯飞了过来。


    简安宁不得不临时变招，一手扯过陆绯，一手抓住了那黑影。


    那是个看上去和樊十六差不多大的少女，她带着一顶有毛茸茸耳朵的毛茸茸帽子，长发梳成了小辫子。


    她穿着一身毛茸茸的衣裳，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恐慌。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声道歉着说道，语气里甚至带着些许哭腔。


    “站住！小偷别跑！”


    在这少女身后，有一群人拎着擀面杖、铁锹、扫帚追着她不放。


    那些人还道：“前面的帮忙拦一下，这是个小偷！”


    简安宁感觉到手边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险些要抓不住。


    她松开了陆绯，看向眼前的少女。


    虽然穿得格外厚重，但是，却也能看出来藏在那些衣料之下，只是个瘦小的少女而已。


    简安宁的眉微微皱了起来，追在少女身后的人已经来到了她的跟前。


    为首的一个是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根比那少女还长的擀面杖，并对简安宁说道：“多谢道长施以援手，这人偷窃我家东西，还请把她交给我。”


    简安宁的神情略有不解，问道：“她偷了什么？”


    少女水汪汪的大眼睛忽地朝着地面看了过去，挣脱地更加用力了，像是一只想钻进地缝里的兔子。


    “肉包子！”


    另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喊道：“还好我反应的快！不然那十笼包子一个也剩不下！”


    这似乎说到了那些人的心坎儿里，又有人七嘴八舌地说道：“还有我才劈好的半扇猪肉！”


    “我笼子那二十七只鸡和十五只鸭子！”


    “我水缸里的十条大鲤鱼！”


    一旁的樊清越越听越疑惑，指着那个瘦弱娇小的少女说道：“你们说她一个人偷了这么多东西？”


    “她能拿得下吗？”


    “她不是拿的，是吃的！”人群似乎更加气愤了。


    “啊？”


    樊清越实在难以想象，就他们描述的东西而言，堆在那里大概都比这个少女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怎么可能是被她一个人吃了？


    “她吃了多少钱的东西？”简安宁面无表情地问着。


    人群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最后仍是由那个为首的男人出面，说道：“至少十两银子。”


    简安宁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二十两银子，扔给了为首的男人，并道：“够了吗？”


    人群得到了应有的收益，欢欢喜喜地回去商量如何分钱。


    被简安宁抓住的少女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显然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样的好心人。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帽子上的耳朵，说道：“真的对不起，我实在太饿了。”


    姜檀见那少女竟是承认了方才人群的话，也感到有些惊讶，于是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锦西城人士吗？”


    少女微微垂着头，偷偷地对手指说道：“我叫苏玫，并不是锦西城人士，我本来在山里睡觉来着，但是突然听到很多很响的声音，然后被吵醒了。”


    “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好饿，于是就跟着同族的气味来这里找食物吃了。”


    说罢，她抬起头看着简安宁及她的徒弟们，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说道：“难道这里就是锦西城吗？”


    “是啊，”樊清越扯出一个笑脸，对苏玫说道：“欢迎来到锦西城。”


    “爹爹说，锦西城是扶余最大的城市，”少女说着头四处转着，露出些许迷惑的神色，又道：“我怎么觉得这里破破烂烂的？”


    樊清越的笑容难看了起来，还是姜檀轻声解释道：“这里前不久被妖兽袭击过。”


    “啊？”


    苏玫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愕，两条腿下意识地倒腾起来，疑惑地说道：“怎么会呢？”


    可是简安宁将她抓得牢牢的，她根本无法脱离，于是只能任由简安宁提溜着她的后脖领。


    “你跟我走。”


    沉默了许久的简安宁突然开口说道。


    “为什么？我不认识你！”苏玫眼眸里写满警惕，好像担心简安宁是坏人一样。


    简安宁阴森森一笑，说道：“我是你的债主，在没把钱给我还清之前，你都得跟着我。”


    苏玫被简安宁这一笑吓得一激灵，若是她是某种小动物的话，大概已经完全炸毛了。


    “你、你、你放开我，我会还钱的！”


    苏玫一边说着，一边小声道：“怪不得爹不让我下山，原来山下真的有这么多可怕的人。”


    然而，苏玫的抗议无效，简安宁用绳索捆住了她的手腕，并将另一头捆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苏玫垂头丧气地跟在简安宁一行人的最末尾，他们一并往先前入住的客栈而去。


    比起不知要到哪里去寻觅踪迹的魔修，简安宁还是更放心不下陆绯记忆的问题。


    回到客栈后，简安宁将捆着苏玫手腕的绳索交给了姜檀，而自己则重新掐诀，一缕灵力萦绕于指尖。


    探查灵台需要万分小心，也不能时间太久，更重要的是，对方的意志不能反抗，否则都极有可能损伤对方神智。


    “你别担心，”简安宁的神色却不见一点轻松的意味，“放轻松，不要抵抗，我不会害你。”


    陆绯依言照做，他甚至什么也没有想，让简安宁那一缕灵力轻松地从她的指尖进入他的眉心。


    陆绯的灵台之中仍是一片漆黑，仿佛所有光都被吞噬。


    可是，灵台中若无灵光，就是没有灵智的飞禽走兽，不可能是正常人。


    那缕灵力在黑暗之中随意游荡，东南西北，无论哪个方向，都是一般无二的幽深黑暗。


    而陆绯即将撑不住了。


    简安宁十分不甘心，她几乎可以肯定，一定是因为她未能探查完全。


    陆绯的身上必定有些问题。


    而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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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第三方在此便能够看到，在陆绯黑暗一片的灵台中，有一个小小的角落，一抹灵动至极的光晕被一根长钉狠狠钉在原地。


    在简安宁的灵力扫过时，那长钉便发出与黑暗无二的光晕遮挡住自己与被钉住的灵光，就像是动物界尚且幼小的幼崽，用伪装来躲避天敌。


    所以，简安宁无论再来多少次，都会无功而返。


    简安宁收回灵力，只觉得有一口郁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堵得她十分难受。


    她很少遇到有劲却不知该往何处使的事，这样的感觉总是会让她想起一些十分糟糕的过往。


    “师尊，”


    在樊清越与姜檀都沉默无言的时候，陆绯上前一步，似是没有察觉到简安宁的焦躁，又似是在抚平的焦躁，说道：


    “我们还去扶余分部吗？”


    简安宁之所以带人来到扶余，起源也正是因为大长老交给她的任务。


    简安宁一拍大腿，说道：“去！当然去！”


    毕竟，她难得来扶余一趟，找不到魔修就算了，还是得先把大长老交代的任务做好。


    简安宁说干就干，抬手先以传音符通晓分部修士，而后结手印，便要施神行万里的法术，直接移形换影到达青云宗扶余分部所在。


    然而，分部的回信比简安宁施法要快上许多。


    燃烧的传音符只带回了一句话。


    “我等已前往锦西城。”


    这直接把简安宁的眉头看得皱紧起来。


    她本来打的是个先斩后奏的主意，神行万里的法术消耗很大非一般修士所能为，可以让他们一众人等在一瞬间抵达扶余分部。


    但传音符飞去反而可能需要很久。


    那传音符能这么快到来，只能说明，分部修士已至锦西城。


    但青云宗在扶余的分部，主要为的是在扶余的矿产，青云宗的修士若是不在，谁去守着那些矿藏？


    简安宁只觉得心中突然生出不妙之感。


    不一会儿，她心底的不妙就变成了现实。


    只听得一声巨响，数道人影齐刷刷地出现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到简安宁的面前。


    为首的一人神色恭敬，问道：“不知前来支援的是哪一位长老？”


    “简安宁。”


    简安宁的神色已经有些难看了，出于种种原因，她不希望青云宗出现任何问题，而现在极有可能事与愿违。


    但那为首的弟子好像并未察觉到简安宁的不悦，反而露出欢喜的神色，吹捧着说道：“太好了，有简长老在此，我们定能夺回分部。”


    这下就算是陆绯都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按理来说，大长老接到扶余分部的求助，又向简安宁下达任务，其中时间不会超过半月。


    但短短半个月之内，扶余分部便尽数失守，那这分部的修士是不是也太没用了些？


    “你们何时来到锦西城的？”


    樊清越代简安宁开口问道。


    那群修士彼此对视着，鸦雀无声，还是那位为首的修士，露出笑脸，对他说道：“只来了没几日，还赶上了那些袭击过分部的妖兽，又来袭击锦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