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万一
作品:《低频缱绻》 开学了最大的集体活动就是军训,陈戚含因为胳膊上的伤被安排在阴凉里休息,只有队列练习的时候才会被拖出来,倒也没几个人太眼红他这份殊荣,毕竟开学第一天就被救护车拉走这种奇事也是少见,正常人常有,傻逼也常有,还真有几个“阳刚”的男生在休息时间大声嘲讽他“阴柔”的做派
“诶,不是只有女生在阴凉休息吗,那位是?”
“那不也是个女生吗”
青春期的男生智障一样攀比心和虚荣心在他们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像陈戚含这种身材高挑皮肤发白的男生成为他们攻击的对象再正常不过了,无非就是往“娘”这一方面去带
“想打架?”陈戚含刚开了个口香糖,还没来得及往嘴里塞,把锡箔纸折了折又重新揣回兜里,皱着眉看起来很不爽,虽然自身对温度的敏/感/性很低,但是汗还是照常得出,导致他感觉身上黏糊糊的,烦得不行,就想赶紧熬到去洗澡的时候,偏偏这时候这几个缺蛋还非得过来刷存在感
“你那细胳膊细腿的我哪敢打啊,不是刚从医院出来吗”
“哎呦,把娘炮惹急了,要被挠了哈哈……操!”
那个男生的闷笑被堵回去,陈戚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闪到了他面前,一手扑过去拧住他的右臂,另一下就是直接踹向他的膝窝,一个人就这么直直地跪下来,另一个和他在一起搭话的看情况不对跑走去叫老师了,只有这两个人在地上扭打起来,陈戚含拳拳到肉,但也只是往看不到的地方捶,而那人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像对他的脸天生有仇恨一样,张开手就去挠,陈戚含没有痛感,只能感觉到自己脑子里在充血,也许是激素作用
有什么闸门像是被打开了一样,在自己额头上流下的血模糊他的双眼时,他干笑一声,翻身压制住那人,也开始往他脸上招呼起来,等教官赶过来拉开他们时,他小臂缝针的那个口子都崩了,但是人还在不依不饶地向他竖中指
“别管我叫娘,老子生不出你这么个缺蛋玩意,管我叫爷爷我考虑考虑”
他被教官甩了一巴掌,大概是被误认为找事了吧,那人装的够邪乎躺地上打滚,但也有可能是自己真没控制住,自己迷彩服的袖子上都是伤口崩开洇过来的血,自己站在旁边喘气,远处班主任的怒吼声隐隐约约透过操场的围栏传来,人又被塞到了医务室 熟能生巧,陈戚含从柜子后面掏出双氧水就往自己胳膊上先浇,看着被崩开的口子还有点瘆人
那人缓过来之后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盯着他的伤:“哥,我以后再也不多嘴了,我叫您陈爷”
陈戚含半天没搭话,想着如果自己这副样子被缪楚沛看见是不是又得因为这种事闹别扭
“让你叫爷爷你还真叫?没骨气”
那人收回目光,用碘伏照着镜子涂自己脸上的伤
为什么受伤第一秒是想起来缪楚沛呢,以前不都想的是老陈吗
莫名其妙…肯定遇不上他…吧?陈戚含看着面前出现的缪楚沛晃了晃头,感觉出幻觉了
“?你怎么…”
“军训敢打架?不怕记过?”
“初中就有人这么说我,记过有个屁的用…一毕业全消”
缪楚沛把那天的脑瓜崩还了一个回去,然后收回手的时候才想起来只有自己会疼
“你知道恶意斗殴的大过是消不掉的吗”
“大不了和老陈一块开店,无所谓”
缪楚沛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人满脸都写着无所谓,受伤了无所谓,记过了无所谓,死了也无所谓
“下次打架找人少的地方,最好没监控”
“你怎么知道的”
“传遍了,在我们那栋教学楼的说法是俩高一小孩争谁是大哥打起来的,我还没觉得是你,后来一听有一个是开门红就知道了”
“开门红?”
“你被救护车拉走的事情也有人替你宣传”
“……你们一点不关心学习的吗”
“高三可能没人理,但高二挺幼稚的”
这个年纪的学生有个特点,迷茫,慌张,感觉自己马上就能成家立业了,但是除了念书外什么都不会,更是没怎么接触过学校以外的世界,从被送到幼儿园到天天车接车送,和书本纸张还有同学老师呆在一起的时间比什么都长,所以格外把学校的事情都当作大事,熄灯后翻身来个警告记过就是了不得的,但其实真到了所谓需要档案的时候,只要不是影响太恶劣的都会被清掉
当发现对方在偷偷撕扯缝合线时,他直接握住那截手腕:"别动"指尖温度比医用酒精还灼人,"...会留疤的"这句话说得太轻,像句不该被听见的独白
“你怎么一个人消毒包扎?”
“…打架斗殴,又不是见义勇为,没脸让人帮我”
“你拿的那瓶双氧水过期了。"他撕开创可贴的动作很粗鲁,却精准避开伤口周围的淤青,
“因为牌子好才被放外面迎检的,得拿里面那瓶杂牌的”
陈戚含盯着膝盖上歪歪扭扭的创可贴,恐龙的尾巴正好盖住最深的那道裂口
“学长随身带儿童创可贴?”
“少说两句吧”缪楚沛突然把自己揣在外套兜里的冰镇可乐贴在他发热的额头上,易拉罐凝结的水珠滑过陈戚含鼻梁,像道被及时截住的冷汗
“特意给我买的啊”陈戚含回忆着自己脑海里的缪楚沛平时怎么笑,也歪着头漏出了类似的笑,两人相视无言,只是缪楚沛继续帮他消毒他够不到的地方
“为什么打架啊”
“挨骂了”
“骂你什么?”缪楚沛不解地问,陈戚含不像是因为几句脏话就和别人打架的性格
“骂我脆皮,骂我娘,说我军训和女生站一起也是女生”
“那是他们嫉妒你能休息了呗”
“我宁愿和他们一样在太阳底下一块军训”陈戚含盯着自己的伤口,有些失神,他不是没想过所谓“正常的生活该是什么样,摔倒了可以和爸妈撒娇,可以和别人卖惨
嘴上不说,心里却还是别扭的,他也渴望被别人关心,也更希望自己能够察觉到自己的伤势后及时去就医,而不是傻不拉几的快把血流干了,晕过去才被人带走
“你…不喜欢自己的病还那么莽?”
“不是莽,就是…”他把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就是什么?”
陈戚含闷闷的笑了一声,抬头说了句“没什么”
就是想反复试验一下真实性,万一有一天自己真的感觉到了那种让人盈满眼泪的感觉呢?就像缪楚沛刚才,明知道自己大概率不会回应那后半句话的内容,但还是要问一下,万一呢回应了呢,万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