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很安静。


    窗外，悬挂着的木纹挂牌被翻了个面，从欢迎光临变成了正在休息。


    “你是说，你看到了怪物？”


    阅芙给莫落上完药，神情飘忽地离开桌椅，走去吧台，习惯性用抹布擦拭起桌面，若有所思，久久未出声。


    莫落按着肩头，神情严肃，“该说的我都和你说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儿，她眼底的厌烦加深，“你们都看不见这些怪物……”


    阅芙终于停下手里的活，勉强笑了笑，“莫姐，你最近是不是想太多了啊，要不回家休息几天？店里有我呢，反正这段时间也不是很忙。”


    莫落不可置信地看向阅芙，“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你觉得我在说胡话？！”


    阅芙无奈，“莫姐，说真的，你去医院看看吧，这段时间我总感觉你状态不太好，尤其是……精神方面。”


    莫落：“那这个伤口你怎么说？”


    阅芙冷下脸来，表情满是严肃，“有些病人情绪失控的时候，是会自残的。”


    听着阅芙煞有介事的回应，莫落自嘲般轻笑一声，她原本以为，隋红娅消失，最起码剩阅芙可以诉说，现在看来，自己彻底孤立无援了。


    “用不着去医院，我没病。”莫落不再看阅芙，起身走去门外，把木牌又翻了过来，之后进店拿起外套和背包。


    “我可能这段时间确实太累了，”她情绪复杂地沉默半晌，“店里先交给你了，我回家待会儿。”


    离开书店的时候，太阳很炽热，可莫落从头到尾冷的不行，总是有止不住的寒颤。


    一上午都在和怪物厮杀，真的太累了。


    当时精神过于紧绷，现在回想，那怪物的体型也真够大的，虽然只有半截身子，但个头和成年男性差不了多少，越回忆，越恶心。


    家离书店不远，公共车程也就十几分钟的距离，但今天的时间，过的格外慢。


    从小区门口下车、进电梯、拿出钥匙、开门、关门。莫落机械性地拖着疲惫的身体直直朝卧室走去，随后瘫倒在床。


    果然还是床最好了。


    刚躺下没多久，困意就顺着思绪袭来，她也不挣扎，迷迷糊糊睡去。


    …… ……


    也不知睡了多久，莫落脑袋昏昏沉沉，依恋着被褥的柔软，微睁开眼却不愿起身。


    窗外，夕阳的余晖从瞳孔划过，消失于城市上方的无边天际。


    她翻过身，盯了会儿纯白的墙壁，打了个舒伸，享受着这得来不易的平静。


    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吃点什么。


    嘶嘶，嘶嘶—


    莫落猛然坐起，警惕地环顾四周，一边观察，一边怀疑是否听错了声音。


    狂跳的心脏难以平复，瞬时，正对床头的方向，有怪物渐渐显现，不过眨眼的功夫，同莫落对上眼神。


    真畜牲啊，又来……


    她光脚跳下床，快速离开卧室，反锁上门，毫不犹豫地跑去厨房拿起菜刀，将刀尖对准卧室门口。


    咚、咚、咚……


    卧室内，怪物正在哐哐撞门。


    只五六下，木门被撞开个断裂的缺口，怪物扭曲着暗紫色干裂的身体，伸出手从里面爬出，急速朝莫落飘去。


    莫落本能的恐惧中，多出些愤懑。


    没完没了了是吧！


    怪物伸着双手猛冲，莫落躲闪不及，抵挡的小臂划出道不大的血痕，刺啦的痛感让她心中倍感郁闷。


    再度看向怪物时，视线有霎时的模糊，恍惚间，它动作似乎在变慢，趁这个机会，莫落看准空隙，迅速侧身蹲下，十分顺利地移动到它身后，将刀刺进脑袋。


    只三下，怪物失去平衡，哐当掉落到地面。


    莫落冷眼看向脚底，从桌上抽出湿纸巾，缓缓擦拭起粘连在刀面上的紫色液体。


    她在想，是不是以后任何空间，无论商场，家里，怪物都有可能出现，毫无征兆，无休无止……


    擦到最后，连纸带刀一同被扔进垃圾桶。


    莫落泄了气，面对这堆和腐肉一样的东西，站在原地叉着腰想了半天，从许久未动的衣柜下方翻出个印有尿素的尼龙袋，是之前用来装什么的来着？有点儿想不起来了。


    她将怪物凉透的身体装进袋子里，随后看了眼钟表，找出创可贴把小臂的伤口贴好，然后走去冰箱拿出包泡面煮了起来。


    等吃完泡面，又找出本悬疑小说，坐去餐桌前看起来，期间四五杯水下肚，跑了两趟厕所，直到时针走过九点。


    现在楼下遛弯散步的人应该少很多了。


    莫落合上书，穿上外套，拖着一定重量的尿素袋下了楼，像扔平常垃圾一样，扔进小区的垃圾收集区。


    “呼～”


    她长呼口气，拍拍微微出汗的掌心，心情舒坦不少。虽然这东西其他人看不见，但放在家里她也难免恶心，还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第二天莫落醒的很早，前所未有的早。


    洗漱时，镜中自己面容憔悴，莫落无奈，恨不得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有阵莫名的凉意从后背传来，她慌忙转头，缓了好半天才安下心，扶着洗手台长叹：快要被整成神经衰弱了……


    今天天气没那么好，是个不常见的大阴天。


    阅芙停好电动车，刚准备下来，眼睛都瞪大了，“天呐莫姐，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啊！！”


    莫落从台阶起身，抚抚衣角，“我今天早上醒的早，在家又没什么事干，就先过来了。”她对着阅芙呆愣的神情打个响指，“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嘛，也就比你早到几分钟而已，钥匙在你手里，我又进不去，只能坐在门口等会儿了。”


    “哦……哦。”阅芙急忙找出钥匙开门，“进来吧莫姐，今天天气不太好。”


    阅芙一进店很快忙活起来，整理完书架又开始准备饮品原料，等弄的差不多，她洗了把手，从背包拿出个淡蓝色的包装盒，朝柜台后正整理资料的莫落走去。


    “莫姐，给。”


    “……什么？”莫落反应迟缓。


    阅芙微微一笑，“这是助眠用的熏香，你最近精神太不好了，这样下去不行的，别的不说，店里怎么办？”


    她笑着打开包装盒，“这个牌子很好用，我之前有段时间失眠的时候用过，挺管用的，你晚上睡觉的时候点上，能睡踏实点儿。”


    莫落藏起无奈，接过熏香，“谢谢。”


    要是真的能凭熏香解决现在的情况就好了。


    今天店里没什么客人，莫落想躲在柜台后盘算会儿收支，注意力却总是断掉，对着周围不断出神，生怕怪物从哪个角落突然出现。


    她烦躁地扔下手里的所有东西，摊坐在椅上。


    算了，不等下午了。


    莫落提起背包走去门口，“阅芙，今天不忙的话就早点回去吧，我有点事儿出去一趟，下午就不回来了。”说完，推门离开。


    阅芙翻看书籍的手一顿，“哦……好。”


    坐上公交后，莫落找了个靠窗的座位，约摸过了半小时，在一处宽阔的繁忙地段下了车。


    往前百米，就是级徳多司最大的建材市场。


    莫落进去逛了大半圈，挑来挑去，最后买了6块最厚的铝板和安装工具，又出点儿运费，让老板帮忙，下午六点前送去家门口。


    临走前，顺便在门口的五金店买了四把型号不一的刀具。


    回去路上，莫落撇了眼墙边的贩卖机，打算买瓶水，然后去石椅上歇歇，在市场里逛了大半天，脚底板都要累死了。


    没想到两枚硬币下去，饮料竟卡在了出货口。


    “喂，不是吧！”莫落不可置信地拍打着玻璃，企图和贩卖机讲道理，“我都倒霉成这样了，一瓶饮料都不给我……”


    她不再出声，只是一味地拍打着贩卖机，偶尔还会上脚踢几下，但那瓶饮料就像粘住一样，纹丝不动。


    一分钟后，她妥协了。正转身离开，贩卖机运行的声音再次响起，哐当一声，有货物掉落。


    莫落好奇转身，一位年轻人正在取货口前蹲下身，将两瓶饮料都拿了出来，接着将其中一瓶递给了她。


    看来运气也没那么糟。


    男生额前碎发略微遮眼，眼底神色并不明朗，身上的黑色卫衣也不太合身，就算手臂伸直，袖口依旧遮蔽了大半个手掌，看不出情绪。


    莫落礼貌一笑，接过饮料，“谢谢。”


    “没事。”他摇头，默默走远。


    坐下后，饮料喝了大半，本就心里难受，外加空气中的冷风一吹，莫落根本不想动，只静看着路上的公交车来回走过。


    这天气也是，越来越阴了。


    怕是要下雨。


    坐的有点腿麻，莫落将最后一口饮料喝掉，顺手扔进身旁垃圾桶，站起身朝后面街巷走去。


    巷里左侧有处公共厕所，她走进借着洗手台的凉水洗了把脸，顺便略打湿垂在两侧的黑发，毕竟被风吹一天了，毛躁不少。


    正用抽纸擦手，嵌于墙壁的镜面中有人影走进，仔细看去，是刚才帮忙拿饮料的男生。


    男生关上门，拎着半瓶饮料倚在门框，也不去男厕所，也不上前，只低着头，不说话。


    等莫落扔掉纸团准备离开，他才缓缓抬眼，精致的五官泛着阴沉，散发出种莫名的狠戾。


    两人四目相对时，这种狠戾并未减弱分毫，反而更加浓厚。


    莫落脚步一顿，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男生冷静地把门反锁，又怕锁的不牢固，用旁边拖把的棍身穿过门把手，死死抵住大门。


    莫落警惕，“你在干什么？”


    男生眯起眼，灰雾的眼眸携带着压迫感，发出的声音微微嘶哑，“还钱！”


    莫落不明所以，勉强扯起嘴角，“你认错人了吧。”


    “是吗？”男生后背离开门框，不慌不忙地朝莫落逼近，随即拧开饮料猛力泼了出去。


    左肩一阵凉意袭来，莫落愣怔低头，黏腻的液体混合衣服与头发，顺着发梢，不断向下滴落。


    莫落攥紧双手，胸口有瞬间抑塞，她摸不清楚对方的意图，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这段时间，真的，倒霉透了。


    “昨天你离开其客舒商场的时候，袋子里装的什么？”男生微抬下巴，分明的下颚一张一合，像在审问。


    “没东西，只有个钥匙扣而已。”莫落实在是捋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只好强行忽视不适感回应着，同时快速思考该如何逃离。


    思绪还未展开，视线内，男生快步逼近，一阵力道突如其来，压迫在肩头和下巴之间，让人难以喘息。


    他用小臂将她死死抵去墙角，因为力气太大，莫落整个人被墙面咯的生疼。


    她的情绪在此刻完全失控，推着对方的手臂怒声质问，“你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