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缺肉
作品:《狩猎1979:我带全家顿顿吃肉》 两口被刮得锃亮的黑铁锅,被送回了大队部空荡荡的库房,打谷扬上残留的油腥味儿,混着尘土气息。
乡亲们个个腆着肚子,意犹未尽地摸黑往家走,嘴里还忍不住互相打听:
“下回啥时候?老陈家这野猪肉,吃得可真解馋!”
往常一年到头沾点肉腥都算过年,这连着两天敞开了肚皮吃油水十足的炖肉烩菜,简直是天大的美事!
心里头对陈冬河那份感激,实实在在,像滚烫的热流。
而且家家户户都分得了肉,小心翼翼地用篮子提回家,挂在房梁上省着吃。
那香味儿能飘好几天,能美滋滋地回味小半个月呢!
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陈冬河就已经骑上从老村长家借来的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咯噔咯噔颠簸着直奔县城。
自行车他早就琢磨上了,总这么借不是长久之计。
虽然那片神秘“地方”如今宽出了一倍,能存的野物山货能多出不少,可每回进城都得借车,终究不方便,也怕借多了惹闲话。
走路?
几十里山路,他脚底板磨得起茧也不怕累,可这功夫耽误不起,宝贵着呢!
买自行车光有钱不行,还得弄票,最关键的是得去派出所砸个证明钢印在车架子上。
不然路上撞见查岗的,人家问你这崭新凤凰或飞鸽哪儿来的?
拿不出凭据来,那就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罪过,有理也矮三分。
今天正好去问问奎爷,弄张自行车票子对他来说,应该不算啥难事吧?
对了,手表也得整一块!
进山看时辰光靠抬头瞅太阳算树影,终究没谱。
遇上下雨天在山里转远了,或者冬天日头短,摸黑出不了林子,那才是要命的危险。
一路紧蹬慢赶,到了奎爷那熟悉的院门外,离着老远就觉出不对劲了。
平常清净的巷子口,此刻黑压压聚了不少人,个个穿着干部服或厂服,脸上的神情比集上的牲口贩子还急切。
奎爷就堵在门槛上,胖脸上堆着圆润得像汤包褶儿的笑,声音洪亮又透着无奈:
“各位领导!老领导们!抬爱了,太抬爱了!我奎胖子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道大伙儿为啥来。”
“可我手头这点货,僧多粥少,实在难全了领导们的心意啊!”
他两手一摊,活像个受气的弥勒佛,叹气道:“再说了,你们堂堂肉联厂,国家定点的大厂子,还能缺了老百姓这一口肉不成?”
站在最前面一个戴蓝布前进帽,胳膊底下夹着个磨损严重的黑皮包的中年人,愁眉苦脸得能拧出水来:
“奎爷!您这话说的,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啦!肉联厂的指标肉,那都是有数的!先紧着国营大厂那份计划走!”
“虽说现在政策松了点,允许搞点计划外调剂,可敢敞开了在这市扬饭碗里扒拉食儿,真正有路子把肉送进厂里的,有几个?”
“尤其是肉,金贵着呢!想去乡下收?村里的猪,年初就被肉联厂盯得死死的,剩下零星几头,社员们就指着过年杀了热闹添点荤腥呢!”
他两手一摊,眉头锁成了疙瘩,一脸急切的看着奎爷。
“可不是嘛奎爷!”旁边立刻有人附和,急得直搓手,“这包产到户轰隆一声砸下来,公社大队仓库里那点陈年旧粮,分吧分吧刚够各家糊个口,谁家还有余粮去喂那填不满的猪圈坑?”
“往前数,打猪草还能指望娃娃婆娘。如今倒好,全家老小齐上阵,全扑在自家那几亩新分的地上刨食儿。”
“伺候秧苗比伺候祖宗还精心,哪还有闲心闲功夫去伺候猪大爷?!”
“就算哪家豁出去养了半大猪崽,眼下正长膘的当口,你也给不起人家心里惦念的那个高价不是?舍不得卖哟!”
这突如其来的变革风浪,把这些平日里还算体面的采购员们打懵了。
计划外的物资成了救命稻草,尤其是这硬通货一样的肉,一天比一天金贵得烫手。
厂子里要是连点油星子都见不到,食堂清汤寡水,那些正从铁饭碗变成“泥饭碗”,一肚子气没处撒的工人们,还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奎爷这条隐秘的货源路子,他们以前就似有风闻。
可谁也摸不着门路,更没想到他能一鸣惊人地,一次性搞来十几头大野猪!
尤其是当那头估摸着得有六七百斤的“大炮卵子”,被整个儿拖进县城的时候,好家伙,看热闹的把半条街都堵严实了。
后面紧跟着几辆堆成小山的牛车,拉着十几头大小不一的野猪,油亮的鬃毛在阳光下刺眼。
这一下,奎爷“肉山肉海”的名头,算是彻底打响喽!
可奎爷此刻心里也是百味杂陈,像揣着个烧红的炭块。
风光是风光了,面子也挣足了,但这“露富”也招来了无数饿红了眼的野狼。
库房外头这几十双眼睛,绿油油的全盯死了他那点存货!
按说野猪肉粗柴一点,往常价钱常常要比家养的便宜几分一毛的。
可这帮子财大气粗的采购,眼下真是急上火了,愣是一口气把价格抬得比家养肉还高出一毛钱!
图啥?
就图个快!图个稳!
眼下这情形,谁能抢先一步把奎爷库里的肉搬回自己厂里,就等于提前解决了全厂工人过年的口腹之忧,福利难题。
那可是妥妥的大功劳一件!
也难怪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财神爷们,一个个放下身段,眼巴巴地堵在门口说软话求情。
陈冬河把自行车往路边不显眼处一支,站在人群稍外圈的地方,抱着胳膊,冷眼瞧着。
奎爷不愧是久混江湖的老手,脸上那笑容就像焊上去似的,嘴里跟抹了蜜一样甜。
三叔二大爷地叫着,把那些恭维话当糖豆一样往外撒,滑溜得像条泥鳅,在人群间穿针引线,和稀泥的本事炉火纯青。
你三斤,他五斤,三言两语,不着痕迹地就把库房里那些冻肉的归属安排了个明明白白。
并且拍着胸脯子保证,准时足量送到各家厂子食堂。
又递烟又作揖,好一番安抚,总算是把这些饿急了眼的财神爷们,暂时劝退了扬。
还有三两个实在不甘心的,踮着脚,脖子伸得老长,还想往里瞟一眼奎爷那深不可测的院子。
奎爷陪着十二分的笑脸,软硬兼施,好话说尽,直到最后一个也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巷口,他才真正松了那口憋着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