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借枪,三八大盖

作品:《狩猎1979:我带全家顿顿吃肉

    说着,又冲着里屋喊了一嗓子:“柱子!下窖去,起二十斤山药蛋,再捞点酸菜!”


    他儿子陈铁柱,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去年才娶上媳妇儿,这会儿媳妇正坐月子。


    陈家屯绝大多数都姓陈,外姓很少。


    陈冬河没往屋里迈:“叔,我就不进去了,柱子嫂子在月子里,怕冲撞。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村里还信这些老讲究,虽然明面上不能说那神神鬼鬼的东西,可祖辈传下来的忌讳,人人心里都还存着份敬畏。


    老村长头发已经花白,快六十了才得了柱子这个独苗。


    他心里大概明白陈冬河想啥,叹了口气:“冬河啊,老叔知道你憋屈,是被人赖上了!”


    “可李家村那帮人找上门,拿着医院开的证明,口口声声要把你送进去蹲笆篱子……唉!”


    “老叔恨不得抄家伙带着全屯人跟他们拼了!可这事闹大了,没你的好果子吃啊!只能先咬碎牙往肚里咽!”


    “你如今也二十出头了,该忍的气就得忍着!等咱逮着理儿,也去他们村闹!不闹他个鸡飞狗跳,老叔百年之后,都没脸去见老陈家的列祖列宗!”


    这时陈铁柱从堂屋出来,手里拎着个鼓囊囊的旧麻袋,里面是二十多斤土豆,面上还放了一小袋棒子面。


    他径直把袋子塞到陈冬河手里:“冬河,拿着!过两天瞅着李家村那群王八犊子不在了,我再给你送点。”


    “现在就怕一次给多了,又叫他们抢了去!白瞎了!”


    他从口袋里又摸出两张皱巴巴的拾元票子,塞进陈冬河衣兜。


    “家里就这二十块现钱了,你先拿着使,应个急!”


    早些年陈冬河就像个跟屁虫,天天缠着柱子哥玩,感情深厚。


    陈冬河心里滚烫,他还没开口借粮借钱,老村长家就这么实在地拿出来了。


    他赶紧从背后的筐里,掏出那条沉甸甸的狼腿。


    “柱子哥,我今天进山了,运气不赖打了一头狼。这条狼腿你收着,给嫂子炖汤补补身子。”


    老村长和陈铁柱眼睛都直了,盯着那条血呼淋啦的狼腿,半晌没回神。


    陈铁柱猛地回过味儿,看看狼腿,又看看瘦了不少的冬河,眼眶有些发热。


    傻弟弟,这是真豁出命去了啊!就为还上那三百块!


    他想起陈冬河小时候跟着自己满山跑的样儿,一股邪火儿窜上来,一把将那狼腿推了回去,虎着脸说道:“冬河!你把哥当啥人了?这粮食和钱早给你预备下了!你不来,哥今晚上都得给你送过去!”


    “打小你管我叫柱子哥,这声哥是白叫的?!”


    “这狼肉精贵,赶紧拿去换钱!过两天那帮人来讨债,咱把钱先凑上些,求爷爷告奶奶让他们再宽限些日子!”


    “三百块不是小数,村里老少爷们都知道这事儿的猫腻,咱一起想法子凑!”


    “只要人没事儿,不进去受那份罪,钱总归能还上!”


    老村长也重重地拍了下陈冬河的肩头,欣慰又带着教诲:“老子英雄儿好汉!你爹是条硬汉子,你也不孬!”


    “可这山不能再钻了!这老林子,冰天雪地,没老猎人带着,进去就是喂了熊瞎子!”


    “浪子回头金不换!往后改过自新,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正道。跟那帮不着四六的混一块儿,能混出个啥出息?!”


    陈冬河知道老村长句句掏心掏肺。


    推让半天,那条狼腿死活没能送出去。


    他这才道出此行真正的目的,试探着开口:“老叔,还有个事想求你。大队库里那把老三八大盖,能不能……借我用用?进山没个称手的家伙事儿终归不行!”


    老村长一听他还想进山,脸顿时沉了下来,刚要开口规劝。


    陈冬河抢前一步,脸上的苦笑带着决绝:“老叔,你的好我知道。可眼下这光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我不去搏这一把,那三百块,拿啥还?难不成真靠乡亲们勒紧裤腰带?”


    “您老放心,我不是拿家伙去跟李家村的人拼命!我还得留这条命孝顺爹娘呢!真要命里该绝折在山里,我也认了!”


    “可我要是啥都不干,干等着借乡亲们的钱,我这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儿啊!”


    “我也是条站着尿尿的汉子,自己惹下的祸,就得自己扛!再说了……”


    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就算我没了,家里还有援朝能顶起门户。”


    老村长沉默了半晌,看着小伙子眼中那抹固执的光,重重地叹了口气:“柱子,去把家伙拿来。”


    陈铁柱转身进了里屋,不多时,拿出一支带着岁月沧桑痕迹的“三八大盖”。


    枪身油亮,旁边还带着一个小小的、红锈斑驳的铁盒子,盒盖封得严实。


    “冬河啊——”老村长声音沉重,手指摩挲着冰冷的枪身,“这盒里,是压箱底的最后五十颗子弹。公社武装部那还有,五毛一发!”


    “枪,我给你,村里人,应当不会有二话,大伙儿都清楚你家难处。”


    “可丑话说在前头,你真要有福气打着了大牲口,回来的时候,得给屯里老小分些肉,这是规矩……”


    陈冬河用力点头。


    这规矩他懂,这枪是大队的财产,老村长只是保管员。


    他要是用着枪弄到东西,肯定是要拿出来分润一下,也好堵一堵其他人的嘴。


    否则难免有怪话,到时候老村长也为难。


    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些山里遇险的经验和注意事项,陈冬河才背上枪,拎起那袋沉重的粮食,辞别而去。


    老村长还给他写了张盖着红戳的介绍信,嘱咐他真要打着大家伙,先去县里的肉联厂,赶紧把债窟窿堵上,再想旁的。


    走在冷清的村道上,陈冬河心里暖烘烘的,像揣了个小火盆。


    陈家屯的老根儿,都是当年“闯关东”过来的老陈家人。


    在这片黑土地上扎下根,却历经劫难。


    先是小日子祸害,屯里“十室九空”。


    接着又打光头,求解放。


    再后来响应国家号召,跨过鸭绿江打老美。


    算下来,他们这一辈能平安长大成人不易。


    老一辈儿的汉子,活到现在的,满打满算不到五十。


    祖祖辈辈,往上数,净是忠烈之后!


    那李家村呢?


    早年间跑出去当兵的不多,躲在家里的倒不少。


    结果就是人家添丁进口快,两个村子的人数差了一大截。


    为抢水浇地,为别的鸡毛蒜皮事儿,他们陈家屯老吃亏!


    陈冬河甩甩头,把那些沉重的往事抛开。


    背着枪和粮袋刚走进自家小院门,就看见小妹孤零零蹲在灶房门槛边,小脸上挂着泪道子,嘴巴撅得能挂油瓶,眼睛死死盯着那紧闭的门板缝。


    二姐陈小雨正低着头,哗啦哗啦往灶膛里添柴禾,眼睛也不时瞟着那口蒸汽腾腾的大锅。


    浓郁的肉香霸道地飘满了小小的院子,又顺着土墙散到院外。


    陈冬河的肚子叫得更响了。


    “三哥回来啦!”小妹带着哭腔喊,“肉肉能下嘴了不?”


    王秀梅往灶房看了一眼,肉早就炖得脱了骨,就等着儿子回来才敢揭锅盖。


    陈小雨也巴巴地看向他,眼睛里满是渴望开饭的信号。


    陈冬河却忍着馋虫摇摇头:“再等等!往这锅里多煮些山药蛋!咱这肚里一年到头没油星儿,冷不丁吃太多肉,肠子受不住,非得拉稀跑肚不可!”


    “把这锅做稠实点,分开放瓦罐里,能吃好几天呢!”


    王秀梅看着锅里咕嘟冒泡的肉汤,再看看儿子削瘦的脸,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没出声。


    墙根儿下,陈大山依旧沉默着,只是吧嗒吧嗒抽他那杆老旱烟袋的动静,似乎更响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