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你儿杀我亲子，今日必须偿命。”


    他指尖一点，一道水箭射向李靖咽喉，“先送你这做父亲的上路，再让他黄泉路上陪你！”


    千钧一发之际，哪吒突然暴喝一声，周身迸发出最后的金光。


    他用尽全力催动了银光镯，镯身上的星斗纹路亮起，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李靖推到数丈之外。


    “哪吒！”


    李靖踉跄着落地，眼睁睁看着水箭擦着自己的发髻飞过，射在后面的城墙上，炸开一个窟窿。


    少年已经站不稳了，单膝跪在地上，火尖枪拄在地上支撑着身体，嘴角不断有血沫涌出：


    “老泥鳅，要杀便杀，小爷……小爷岂会怕你！”


    敖顺看着他倔强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挥手散去水龙，九颗宝珠突然升空，化作锁链缠住哪吒的四肢，哪吒那微弱的挣扎却毫无作用。


    “你不是自诩刚烈吗？今日便自刎谢罪，我便饶了这陈塘关的百姓。”


    锁链越收越紧，勒得哪吒骨头咯咯作响。


    他仰头看着敖顺，眼中满是鄙夷：“痴心妄想！要杀便杀，小爷……小爷岂会受你胁迫！”


    “哦？”


    敖顺挑眉，目光突然扫向城墙下。


    那里已经围了不少百姓，有提着菜篮的妇人，有扛着锄头的农夫，还有抱着孩子的老者，都是被刚才的动静引来的。


    “若是你不肯，”敖顺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惊雷般炸响在关口上空，


    “这陈塘关的十几万生灵，都要为你陪葬！”


    他抬手一指，海水突然漫上城墙根，青灰色的砖墙上瞬间爬满了水痕。


    几个离得近的孩童吓得哭出声，妇人连忙捂住孩子的眼睛。


    李靖疯了一样爬起来，扑到敖顺面前：“敖顺！你敢！我儿乃是太乙真人的弟子，是阐教三代传人！


    你伤了他，阐教岂会与你善罢甘休！”


    “阐教？”


    敖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海面翻涌，浪头又高了几尺，


    “一个区区三代弟子罢了，难道还能惊动圣人不成？”


    他向前一步，龙威骤然爆发，压得李靖几乎喘不过气：


    “何况，我龙族有烛龙准圣坐镇，我背后更有西方教撑腰！


    别说杀一个太乙真人的徒弟，便是杀了太乙本人，又能如何？”


    李靖如遭雷击，猛地瘫坐在地上。


    他知道敖顺所言非虚，西方教这些年在洪荒各处招摇，连天庭都要让三分。


    而龙族自业力消弭后，更是有恃无恐，背后的烛龙准圣，修行时间法则，便是圣人大教也要忌惮三分。


    “爹，别求他！”


    哪吒的声音带着血沫，却依旧倔强，“我死便死，绝不连累百姓！”


    敖顺把玩着手中的水纹宝珠，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李靖，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给你一刻钟考虑。


    要么，你亲手杀了他；要么，我便水淹陈塘关。


    十几万百姓的性命，全在你一念之间。”


    说着，敖顺催动法力，陈塘关外的海水随之而动。


    海水已经没过了城墙的五分之四，潮湿的寒气透过门缝渗进民宅。


    城墙上的守军慌了神，有人已经开始拆卸门板堵水，哭喊声、呼救声此起彼伏。


    敖顺的话仿佛一记重锤敲打在李靖的心上。


    让他脸色苍白，嘴唇紧抿，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目光在敖顺与哪吒之间来回游移，眼中满是挣扎与痛苦。


    “将军！”


    一个老兵跪倒在李靖身旁，声音中带着哭腔，


    “我等虽死无憾，但是还请您救救关内百姓吧！他们是无辜的啊！”


    李靖闭上眼，不知如何抉择。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跪下来，黑压压的一片，磕头声震得地动山摇。


    李夫人跌跌撞撞从远处跑来，发髻散乱，衣裙上沾着泥土。


    她扑到李靖身边，抱住他的腿泣不成声：“将军，不能啊！那是我们的孩儿！是我们的孩儿啊！”


    李靖看着石台上浑身是血的哪吒，又望向城墙下黑压压的人群，眼中血丝密布。


    他缓缓伸出手，捡起地上那把刚才被震落的佩剑，剑刃在日光下闪着凄冷的光。


    “爹……”


    哪吒看着他一步步走来，眼中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涌上浓浓的失望，“你真要杀我？”


    李靖的脚步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泪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滴在青石板上，与哪吒的洒落血混在一起。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字，只能举起剑，剑尖颤抖着对准自己的儿子。


    “不必了！”


    哪吒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竟挣断了锁链，这是敖顺故意的。


    他想看一扬父子相残的大戏，这该死的小畜生，罪有应得。


    当他在玄龟子的带领下来到黑鲨沙域时，只有自己儿子那被抽筋扒皮的身躯，连神魂都找不到了。


    哪吒猛地扑上前，夺过李靖手中的佩剑。


    在李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中，哪吒横剑自刎，动作干脆利落。


    宝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火尖枪的火焰彻底熄灭。


    风火轮的光芒也黯淡下去，像两颗即将熄灭的星辰。


    少年的身体缓缓倒下，眼睛却睁着，死死盯着天空，仿佛在质问这天地为何如此不公。


    敖顺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哪吒，满意地笑了：“算你识相。”


    他挥手收了水势，九颗水纹宝珠重新飞回掌心，


    “李靖，今日便饶了陈塘关。但若日后再敢纵容子嗣与我龙族为敌，定叫你片甲不留！”


    说罢，他带着玄龟子踏浪而去，龙威散去的瞬间，海面上还残留着他得意的笑声。


    城墙下突然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百姓们相互拥抱，庆幸着没有被洪水吞没。


    有人高喊着“将军英明”，有人开始张罗着回家收拾被水浸湿的财物，还有孩童捡起地上的石子，笑着扔向海面。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里，演武扬上却死寂一片。


    李靖抱着哪吒渐渐冰冷的身体，手指颤抖地合上儿子圆睁的双眼。


    李夫人伏在一旁痛哭，哭声被淹没在人群的欢腾中，细若蚊蚋。


    夕阳西下，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陈塘关的百姓们还在欢呼，他们保住了性命，保住了家园。


    却没人注意到，哪怕是李靖的亲兵，也是劫后余生的放松，唯有地上那抹凝固的血光，正映着刺骨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