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曜看着通知单，久久没有说话。


    他心中清楚，欧阳轩口中的“运气不错”，实则是在安慰自己。


    因为高级文明不像蓝星，欧阳轩这种1.5级的生命体，去了只能沦为最下层，任人宰割……


    而那些支持欧阳轩走下去的尊严、骄傲、志气等东西……也将荡然无存，被高级文明无情地践踏……


    白曜都无需去了解，光是想一想，就知道他们这类人去了二级文明后，会遭受多么大的苦难和折磨！


    “你没必要去。”


    他将将通知单轻轻推回欧阳轩面前，语重心长地劝解道：


    “留在蓝星，做你的传承世家独子，不好吗？要什么有什么。


    “现在的大夏……也离不开你，你是他们的‘轩神’，群众们舍不得你走！


    “还有欧阳家……偌大的家业，那些看着你长大的长辈，都需要你！你走了，他们怎么办？”


    欧阳轩低头看着通知单上流转的光晕，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更多的却是通透：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去做卧底？


    “你也是传承世家的独子，白家就你一个男丁。你走的时候，就没想过万一死了，你父母、姐姐们该怎么办？”


    白曜的动作僵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痛楚，像是被戳中了最柔软的回忆：


    “那时年轻，意气风发，满脑子都是家国大义，热血灌了脑。”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现在让我再选一次，打死都不会去了。”


    欧阳轩摇了摇头，轻笑道：“你骗不了我的。”


    “你心里清楚，有些路，哪怕重来一次，你还是会走……”


    说到这里。


    欧阳轩顿了顿，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也凝重了几分：


    你我都明白，危机并未解除……


    “如果我们想活下去，只有不断的变强，变得比所有人都强！


    “这样才能跳出该死的文明囚笼！才能保护家人和同胞！才能让大夏不成为历史中的尘埃！


    “不管是林晚裳姐妹，还是我的老师红3，他们对于大夏来说，终究是外人……


    “外人或许会施以援手，但绝不会像我们一样爱着大夏的。


    “白曜……只有我们才在乎自己的家园……只有在这片土地上诞生的生命，才会想着去守护这片土地！”


    欧阳轩的语气骤然变化，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们两个，必须有一个，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触摸到2.0的门槛！


    “成为真正的行星级！甚至是更高！


    “现在，林晚裳姐妹被强行带走了，老师也说他暂时帮不了我了，他的本源损耗太大……


    “路，似乎被堵死了大半。所以……”


    他再次看向那张七彩的通知单，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仿佛那不是一张卖身契，而是一块通向未知战场的跳板：


    “这次，就让我出去！也该轮到我了！


    “让我去那个所谓的‘乐园’！去搏一搏那渺茫的希望！去星海里寻找变强的契机！


    “而你……”


    他深深地看着白曜，眼中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托付：


    “留下来！守住我们的家！守住大夏！守住这片我们共同在乎的土地和同胞！”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如果有时间……替我去看看我父亲……他喜欢喝苏伯父家里酿的酒……”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窗外邪灵之地呜咽的风声似乎也消失了。


    白曜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声音带着沉重的沙哑：


    “外面……会很苦。”


    他无法想象，一个习惯了站在巅峰、桀骜不驯的欧阳轩，在高级文明的世界里，会遭受怎样的屈辱、磨砺与苦难。


    那很可能会彻底摧毁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青年，将他的自尊，狠狠踩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碾碎……


    欧阳轩闻言，却忽然笑了。


    这一次，笑容在他冷峻的脸上彻底绽开，如同撕裂乌云的阳光，带着一种狂放不羁的傲气和睥睨一切的自信。


    “再苦，能有你当初苦吗？


    “顶着整个蓝星的误会和谩骂，被自己人视作耻辱，像条狗一样潜伏在邪灵族里，每天都可能死在自己人或敌人手里……”


    他看着白曜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白曜怔住，随即失笑。


    他忽然懂了欧阳轩的心态。


    那不是鲁莽，而是一种破釜沉舟的清醒。


    就像当初的自己，明知前路是刀山火海，也只能咬着牙往下跳。


    他不再劝说，只是拍了拍欧阳轩的肩膀，力道不轻：“活着就行。别总想着要变多强，先活着回来。”


    “放心。” 欧阳轩扬起下巴，眼中闪烁着近乎霸道的自信。


    “我可是欧阳轩，欧阳世家的独子。天要收我？它都得问问我手里的刀答应不答应。”


    欧阳轩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一种斩钉截铁、撼动灵魂的力量。


    那份敢于向整个宇宙规则叫板的桀骜不屈，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不是在说大话，他是真的相信自己能做到！这份自信，本身就是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


    房间里忽然陷入沉默。


    窗外的风声穿过宫殿的缝隙，带着邪灵之地特有的阴冷。


    两人都没再说话，却像是有千言万语在无声地流淌。


    他们都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生死两隔。


    但有些责任，必须有人扛；有些路，必须有人走。


    过了许久，久到窗棂上凝结的露珠都快要滴落，欧阳轩终于再次开口。


    他脸上的狂傲与自信稍稍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带着一丝犹豫和沉重的复杂情绪：


    “我来……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白曜从沉思中抬头，有些意外：“啥？”


    欧阳轩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坦诚地看向白曜：


    “关于过去……我想对你说声抱歉。


    “以前年轻气盛，总觉得你小子装模作样，曾多次在私下骂你……


    “这份抱歉来得太迟，但不说，会成我一辈子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