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乐笙选择了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背带裤，衣服前面有着一个蠢萌的熊猫吃竹子图案。


    甄诚盯着那个图案，神情变化莫测，良久移开视线。


    “走吧，该上工了。”


    徐乐笙调节背带裤卡扣，“你昨晚睡得还好吗？有发生什么事吗？”


    甄诚扭过头，抬起手指点了点自己眼下的青黑，幽幽回答：“你觉得我这样算睡得好吗？我一晚上没睡。”


    两人走到聚集地，大青龙一行人站在宿舍门口，天空灰蒙蒙，不远处的脚手架在边界旁边像一个巨大牢笼。


    “昨天晚上一碰到枕头就睡死过去了，我好久没有睡过这么香的觉了。”


    “我也是，本来没有困意，结果一下子就睡死过去了，想想还挺可怕，要是半夜出事怎么办？”


    “其实挺多日常类副本，夜间都会强制性休息，不用太担心。”


    两人刚走近，就听到了如下对话。


    徐乐笙眨眨眼，少年眼底的青黑和他人的容光焕发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为什么一晚上没睡？”


    “被舍管叫醒了，让我起来巡逻。”


    甄诚散发着睡眠不足的怨气，无精打采耷拉着眼。


    他抓揉头发，将头发扰乱成鸡窝，嘟囔着抱怨：“我都已经睡着了，硬是叫醒我。”


    偏偏他还不能冲NPC发火，起床气全往自己肚子里咽了，结节都要被气出来了。


    徐乐笙觉得神奇，“你享受了NPC的叫醒服务啊，好特别的经历。”


    甄诚气笑了，“这经历给你，你要不。”


    徐乐笙跟他拌了几句嘴，眼见他精神头好了些才止住嘴。


    一行14人结伴走到了签到处，穿着黑西装的工头在那里等着他们，后面是一个蓝色帆布搭建出来的尖顶帐篷，两片门帘把里面遮盖得严严实实。


    “各位早，我们先点名，点到的人可以进入棚子里享用早餐。我们时间有限，大家动作要快点。早餐限时10分钟。8点准时上工。”


    工头拿着个本子，开始逐一点名：“大青龙。”


    包着绑带头的男人举起手，中气十足：“到！”


    工头低头在本子上勾画，“海绵宝宝。”


    “……”


    在前面井然有序点名时，排在后面的两人用意念交流。


    ——这个工头头上是牛皮纸袋吗


    徐乐笙稍微抬头，从人群缝隙中看过去。


    与签到时的工头不同，覆盖面部的A4变成了套在头上的牛皮纸袋，没有变的是水墨写出的头字。


    甄诚抹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一点。


    ——这有什么奇怪的，难道他不是NPC是鬼吗


    徐乐笙扫了眼他头顶蔫巴的迷你小灯泡，因为乌龟壳充电完毕，防御拉满后，小灯泡连头皮屑都吃不到，一丁点微光都没有了。


    ——之前我就问过了，NPC和玩家还能靠手环区分，NPC和鬼又要怎么看呢


    甄诚把自己发型捋顺，还拿出镜子扣去眼屎。


    ——不用看，NPC绝对不会有鬼


    ——那他们戴个面具啥的装神弄鬼，鬼杀死NPC然后替代上岗，一窝端就在举手之间啊


    徐乐笙往前走一小步，她还是觉得这个副本NPC给她感觉很奇怪。


    两人聊着，很快就来到了工头面前，牛皮纸袋上鲜艳的红色墨水好像反射着微光。


    “橙又成。”


    甄诚懒洋洋应和：“在。”


    工头递给他一个牌子，“舍长有额外加餐，祝您早餐愉快。”


    甄诚头顶小灯泡里的灯丝直立少许，像是对那个牌子很期待。


    他接过牌子，石灰牌子上刻着红色的肉字，其中的两个“人”色彩最鲜艳。


    甄诚面上看不出异样，笑着收起牌子，走进他身后的棚子里。


    至此，外面只剩下徐乐笙一人面对工头。


    她站在工头三步之外，虚空中面板一直开启，道具栏第一个防御道具准备就绪。


    “玛利亚？”工头念到了她的假名。


    徐乐笙张口：“d……iao。”


    她快速激发了防御道具，猛地倒退，因为她突然反应过来，工头念她名字是用疑问语气结尾的。


    穿着黑西装的高大男人抬起手，五指如同木偶般僵硬，细看却能看出玻璃透明质感，内里血肉却由绕成一团的红蓝电线组成。


    幽蓝的电光在他手掌内蹿过，头上的牛皮纸袋向上平移了一寸。


    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他又问了一遍：“玛利亚？”


    徐乐笙飞快回忆了一遍，确定自己在签到时写下的就是这个名字。


    她这时候就应该喊到，前面用着假名的人都通过了，证明假名没有问题。


    但她看着那非人的手，嘴边的应答却怎么都说不出。


    “玛利亚？”


    工头的手与肩膀平齐，牛皮纸袋撑高变形，露出了他脖子，那是铜金色的灯泡金属壳，带着螺旋花纹。


    徐乐笙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楚知道，自己被鬼盯上了。


    按理来说，玛利亚只是一个假名，她就算应答了也不会丧命，不应答反而会被攻击。


    “到。”


    她举起手，终于在这一次回答了他。


    工头放下手，恢复了正常模样，牛皮纸袋重新遮住了头和脖子，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


    他在本子上勾画，不带感情的电子音却能听出上扬语调。


    “进去吧，祝您早餐愉快。”


    徐乐笙拍了拍自己肩头，那里莫名有点沉重。


    她心事重重掀开门帘，里面是一片黑暗，没有一点光透进去。


    前面进去了13人，但在门口却看不清里面场景，这是什么防偷窥机制？


    徐乐笙还在踌躇，工头催促的声音传来：“玛利亚，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她不再发散思维胡思乱想，毅然决然迈步踏入其中。


    跨进那片黑暗，眼前豁然开朗，里面和外面截然不同。


    从外面看，只是一个搭在平地上的小帐篷，但里面却有水泥建成的六面高墙，构成了一个空间，冷灰色亮光瓷砖让这个空间干净整洁明亮，墙壁上开着四个窗口，从左到右分别是粥、面、包子、肉。


    中间摆放着十张褐色长木桌子，配套的六张椅子也是实木风，整个餐厅能容纳六十人，此时先前进来的人坐满了两张桌子。


    少年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一张长桌前，面前摆放着一个比脸大的白瓷碗。


    他垂头看着碗，面容藏在发丝阴影中看不清神情。


    徐乐笙走近少年，距离拉近后清晰闻到了股肉香，她不由看向香味来源，那碗中堆叠着大片五彩斑斓的肉，像是新鲜的牛肉。


    可是肉香味闻起来却一点都不像牛肉，也不像香料煮出的味道。


    听到脚步声，少年抬起头，琥珀色眸子徐徐弯曲，露出一个苦笑。


    “姐姐，你来啦。”


    “窗口除了肉需要牌子才能兑换，其余三个窗口都是用积分换，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吃的。”


    甄诚给她指了指墙上四个玻璃窗口。


    “等你过来，我们一起吃。”


    徐乐笙把目光从那碗奇香的肉中抽离出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包子窗口。


    在窗口上方，红色墨水笔写着简单的食堂要求。


    1、每个人只能从一个窗口购买食物


    2、购买了食物后必须上桌吃饭


    3、必须将购买的食物吃完才可以离开


    她站在玻璃窗口前，一个被厨师帽完全笼罩头颈的打饭阿姨出现，白色帽子上用红色墨水笔写着头字，电子音从窗口后传出。


    “姓名。”


    “玛利亚。”


    徐乐笙报出自己的假名字，说出口瞬间感觉自己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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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越发沉重。


    她莫名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预感成真，电子音冷酷告知她，该窗口不向她出售食物。


    说完，玻璃窗口被瓷砖覆盖消失，变成了一堵墙。


    徐乐笙手心冒汗，强打起精神走向“面”窗口，得到了同样的回答，去到“粥”窗口，最后面对的依旧是墙面。


    到此为止，她一份食物都没买到，只剩下最后一个泛出红光的“肉”窗口静静等待着她。


    她很想转头离开，可这处空间压根没有门，从食堂要求来看，只有吃光从窗口买的食物才能离开。


    再不情愿，徐乐笙还是站到了“肉”窗口前，这次打饭阿姨没有拒绝她。


    “肉牌。”电子音不再问姓名，而是索要牌子。


    徐乐笙顿了顿，“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到写着头字的厨师帽掉色，红墨水从字体蔓延出来，污染了大片白色厨师帽。


    “身体部位可换取肉食。”


    打饭阿姨手中出现了一个老式秤杆，圆形秤盘推到她面前。


    厨师帽上的头字两点变成了狭长眼睛，贪婪注视着窗口外的人，像是打量一头死猪。


    恶意从窗口里骤然爆发出来，古铜秤盘等待着血腥物。


    徐乐笙焦急扣着手指甲，不由咽了口唾沫。


    “一定要身体部位？”


    “一定，等价交换。”


    徐乐笙停止扣手指甲，从系统商城兑换了把剪刀。


    尖锐的剪刀刺激了打饭阿姨，厨师帽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头字完全被血红色遮盖。


    两颗眼珠子变出眼白，大睁着，死死盯着她。


    徐乐笙偏头，手拢住齐肩长发，剪刀打开横在颈部前。


    “猪头肉可是上等的美味啊。”


    电子音失真，变成了一个妇人的癫狂声音。


    在红色厨师帽的翘首以盼下，剪刀闭合，“咔嚓”一下剪下了把头发。


    ……


    徐乐笙把头发剪到齐耳，将手里握着的一大把光亮黑泽的头发放进称盘里。


    她腼腆笑着，五指成爪抓了抓碎发。


    “早上吃太多肉不好，换点猪皮吃吧。”


    红色厨师帽萎缩般垂下来，白色重新出现在帽子上。


    打饭阿姨握着秤杆的手电光十足，噼里啪啦具象化了她的怨气。


    她缓慢且不情愿，一点点拉回秤盘。


    “等等。”


    徐乐笙手从发缝中扣索着什么，叫住了即将进入窗口的秤盘。


    打饭阿姨立刻停下手，恢复原样的厨师帽又有红意蔓延到趋势。


    但随着徐乐笙的动作，所有变化戛然而止。


    徐乐笙把秤盘从窗口扯出来少许，把头凑过去，疯狂摆动着。


    睡了一晚上的油头，在抓挠中松懈，头皮屑在摇头晃脑下如雪般纷纷落下，给秤盘里的头发撒上星星点点的白。


    “好了，猪皮要加点胡椒粉去腥增香啊。”


    徐乐笙露出一口小白牙，笑容明媚阳光。


    ……


    徐乐笙接住被怒摔出来的白瓷碗，里面切成条的猪皮多到冒尖，像一座小山峰。


    “我那点头发能换到这么多猪皮吗？”


    不是等价交换吗？


    窗口被瓷砖猛地糊上，打饭阿姨被她气到歇业。


    徐乐笙见好就收，端着碗坐到少年对面。


    甄诚看到她碗中的肉食，表情发生明显变化。


    “你没买包子？”


    他都给出那么明显的提示了。


    徐乐笙说出自己的遭遇，抓着桌面上出现的一蓝一红筷子观察。


    这双筷子是在她放下碗就出现的，显然是让她用这玩意吃。


    “你用头发换来的？”


    甄诚盯着那碗白里透亮的猪皮，闻到了呛鼻的胡椒味。


    这是什么骚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