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呸呸呸!说什么呢……” ……
作品:《汴梁梦起·听雨》 景熙又深知大宋败于内斗,因此对士大夫们宣称“朕唯愿效仿德宗,与士大夫共天下”,实则暗中扶持主战派寇衡与其子寇听海。
登基后,为打破大宋以文制武传统,允许边将便宜行事,以监军与密折制度制衡。
*
入夜,坤宁殿,景熙靠坐在罗汉榻上看着寇听雨点茶,在她优美的姿态中突然开口问她:“小雨,宋辽将战,我依旧想前往北方战场督战。”
寇听雨抬眼瞧他,粲然一笑,继续点着茶,柔声道:“嗯,我猜到了。”
景熙凝望她的眉眼,不似有玩笑作假的意思,低声道:“你可愿意我去?”
寇听雨点茶完毕,端着黑釉茶盏走近他,递到他唇边时回他:“不愿又如何?你不是都做了这一生的准备了?”
寇听雨顺势坐进他的怀中,搂着景熙的脖颈靠在他的胸口,抬眼瞥了一旁青竹一眼。
青竹会意,将殿中其他宫女全部带走只留二人,她亲自守在寝殿门外,静候而立。
景熙环着她的腰,垂头叹道:“小雨,你懂我……既有了今生这个机会,怎能让大宋再陷于战乱之苦?”
寇听雨侧着脸轻吻他的颈侧:“嗯,既有了机会和准备,我信你。我陪你一道去罢。”
景熙听到她说她信他,喉头哽住:“我最舍不得的只有你,只有你……你要完好的留在此处,我才可安心前去。”
寇听雨闻言退开一些,仰头瞅他的神色,见他眼眶微红,将本欲向他抗议的一番话咽了回去。
景熙似是梦呓般:“小雨,我此生已得到了你,死而无憾……若是此战能胜,我亦对得起赵氏列祖列宗了……”
寇听雨听不得这番不吉利的话,握拳锤他的胸口:“呸呸呸!说什么呢……”
景熙不待她说完,压着她的后脑堵上了她的双唇……
翌日寅时,楠木雕花大床上的翡翠衾滑落半床,露出底下猩猩毡一点汗渍。
床上鸳鸯枕歪斜,并蒂莲绣样已揉得有些皱了。地上罗带纵横,一只金钗不知何时坠在踏凳边,映着床边残烛,兀自闪光。
寝殿外,王乔静候站立,手中托着陛下朝会将穿大朝服,及十三环金玉带。
景熙醒来一会儿了,在枕上支肘正端详着身旁人粉腮鬓乱惹人疼爱的模样,听得外间王乔轻唤时,俯身轻吻她的脸颊,惹得她睡梦中伸手挠了挠脸咕哝几声,转过身又睡去了。
景熙轻笑着起身,朝闻声而来的青竹使了个眼色。
青竹会意,打开寝殿门一角将外头的王乔放进来,随后立即转身将景熙起身后的床榻处帷幔重新遮了个严实,垂头守在那处再不动弹。
王乔更是使劲垂着头,目不敢斜视,凭着微弱的天光和烛光辨明方向,轻脚走近陛下,先将朝服一件一件整理摆好。
繁琐的朝服一件件加上身,景熙的气质随之截然一变。
上身玄衣上的金线山纹压着宽肩,缥裳间黼黻如刀光闪动,衬得他身形如松柏覆雪,庄重里透出些凌厉。
天圆地方的十二旒白玉珠随着步伐轻晃,如星河垂落,半掩他俊美又锋利的眉宇,那是天意与凡人间的最后一重帘幕。
王乔每每伺候陛下穿衣戴帽时,总是不由自主由心而发出赞叹,他大宋陛下真真是有如传说中的惊人之貌。
每个大朝会,王乔跟在陛下身后登阶而上,在冕旒珠玉轻响中,威仪而疏离的陛下负手立于御阶之上。
珠帘在陛下眼前分割出细碎的光影,玄衣广袖垂落如夜,缥裳上黼纹随步伐绽出银芒。丹墀两侧的百官俯首,只听见朱舄踏过龙纹御道的闷响。
王乔亦是迷茫过,为何陛下每日登阶时的背影,总有那么一丝遗世独立的莫名寂寥之感?
只有与寇皇后在一起时,才叫王乔觉得陛下身上的孤独渐消,像个真正有血肉的男子……
今日大朝会上,新任枢密使曹公奏报北边军情:“辽主耶律隆绪亲率十万铁骑南下,已破雄州,瀛洲告急!边民死伤数万,乞陛下速断!”
景熙沉默,观察群臣反应时,主战派寇衡立即出列,慷慨陈词:“辽人猖獗,若陛下不亲征,则天下人心溃散,社稷危矣!”
而主和派王公则劝南逃:“金陵险固,可暂避其锋。”
景熙抬眼扫视群臣,眸中沉静如古井,沉声道:“朕受天命,守祖宗基业,岂可弃百姓而南遁?今辽人无道,屠戮边民,朕当亲提六师,与诸卿共赴国难!”
随后在垂拱殿内进行详细部署,陛下为最高统帅,但实际指挥权交给了枢密使曹公。
选派心腹文官沈天白随行,防止武将专权。汴京留守为宰相寇公、吕公、冯公分权总领政事。任命阿川为殿前都指挥使守汴京。
随后一月内,景熙做好亲征前的军事部署,如抽调殿前司精锐天神四军护驾,令河北、河东军固守要地,待他抵达后准备反攻。
重中之重的粮草供应,是沿汴河、御河设粮草中转站,确保补给线畅通。征调民夫十万运粮,由武将押送,防止辽军截粮。
具体行军路线为——汴京至澶州,再至城防坚固的北京大名府作为驻跸地点,由他坐镇大名府中枢。
而前线所处雄州霸州两地,他谨记前世的经验教训,不重蹈前世覆辙,避免深入险地,避免御驾身死而军心崩溃。
今生御驾亲征只为威慑,逼辽国谈判,而非孤注一掷决战。
他要保护自己,他要回来,回来陪她一世。
*
元和三年夏,一日晨间卯时,寇听雨醒来绕至殿后独立小院“溷轩”如厕,该地以竹帘与花木掩映,地面铺着铅板防渗。
女官持着绒布套的鎏金溺器,捧至屏风后,一名司饰女官持银盆和香膏备用,还有两名小宫女捧着替换衣物与薄荷水候着。
寇听雨如厕时,突觉小腹有坠痛感,好似来了月事般,而以往月事从不肚痛的她正琢磨着,是不是昨日冰食吃多了才痛?
听着旁边女官背身正朗声诵《女诫》以掩盖如厕声响,寇听雨猛然出声打断女官的背诵:“哎呀别念了!很烦!住口!以后都不许念了!人之常情有什么可遮掩的……”
女官立时噤声,跪地等罚。寇听雨见女官这副逆来顺受的倒霉样子,直言道:“我叫你跪了吗?起来!你去传个御医来候着……”
将女官打发出去后,寇听雨如厕完站起身来,垂头定睛一瞅,吓了一跳!
便器马桶里有许多鲜红的血,不像是月事来时的血量,瞌睡被完全惊醒的寇听雨再低头一看,自己身下的衣裙早已被血染透,已然呈现氧化后的暗红。
等候皇后换衣净手的两个小宫女见此吓得面色苍白抖如筛糠,连连跪地求饶。
寇听雨呆愣片刻,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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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挥叫她们都住口,接过衣物迅速换上,回到她刚刚起身的床榻。
果然,床榻软衾上也有大片已干涸的血迹。
寇听雨瞅着血迹原地站定,思绪飞转……
【怎么回事儿?】
【月经量再大也不应该有这么多血啊……】
【上个月月经什么时候来的?我得问问青竹……】
【难道是……麝香的副作用?】
【不能啊……这都用了一年多了……不应该啊……】
【难道是怀孕了?】
【上次和景熙做·爱没有意外啊……不能罢……】
【怀孕会流这么多血吗?没听说过啊……】
【肚子也不是很痛……不是有病了罢?】
青竹本来去小厨房准备解暑早食去了,听女官说要请御医,赶忙回到殿内,抬眼就见到她家小娘子正站在床榻前愣神儿。
青竹走上前顺着她看去,一大片血迹吓得她忍不住“啊”了一声。
这一声将寇听雨的魂儿叫了回来,寇听雨拉过青竹小声急问:“青竹青竹,我上次月事是何时?这个月是不是到日子了?”
青竹未作思考直接脱口而出:“不会,还没到日子,娘娘的日子向来很准,还有十日才来。”
青竹搂着失神的自家娘娘至一旁坐好,连声询问:“娘娘,可有哪里不舒服?这血是哪来的?如何有这么多血?”
寇听雨心道:完了完了,我是不是得了啥大病了……
青竹见她如此失神,发力使劲摇晃她,压低嗓音急声忙问:“娘娘,是不是麝香的作用?你痛不痛?可有其他不适?快告诉青竹啊!”
寇听雨被青竹晃得发晕,抓住蹲在她身前的青竹的肩膀:“无事,你别怕,我不痛了,只是刚刚如厕时有些坠痛,流了好多血,现在不痛了。我也不明白是怎么了。我叫女官去请御医了,别急,一会儿就知道了。”
不多时,陈太医和王乔都来了坤宁殿。
王乔本就对皇后坤宁殿的任何消息都极是上心,听闻要急传御医,正等候陛下议政结束的王乔就如同火燎腚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想着陛下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他头回擅自作主跟着御医跑来了坤宁殿。
寇听雨见王乔也来了,愣了愣,向他身后张望着问他:“你怎的来了?陛下呢?”
王乔躬身行礼垂头应道:“奴才本在垂拱殿随陛下议事,听闻坤宁殿请了御医,奴才内心焦急担忧,这才赶来瞅瞅,一会子陛下散了也好及时回复陛下去。”
寇听雨无奈点头,朝陈太医低声说了今早的一系列异常,陈太医给她看了看舌,而后闭眼把脉。
寇听雨和青竹、王乔三人都紧张地盯着陈太医的脸面,殿内一时间静得呼吸可闻。
陈太医把了一盏茶的脉,沉吟片刻,起身后退低头视地,朝寇皇后躬身禀报道:“臣请脉时,察得娘娘六脉滑利,如珠走盘,乃‘阴搏阳别’之象。按《千金方》所载,此象当主‘躯中有麟’,然时日尚浅,未足月余……”
“今见玉体违和,血下如注,脉象转为沉涩。此乃冲任不固,胎元失摄之候……臣斗胆推断,麟珠未能安驻,已随经水而去。”
“然圣人春秋正盛,调养得宜则嗣续可期。臣请拟方:阿胶散以固本,艾灸三阴交以温胞宫。百日之内,宜静养戒劳,远避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