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央以为第四次透支反噬会和以往一样，一次性疼痛过后她的身体便会恢复日常。


    但虞央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一下虚弱了很多。


    呕血症状也还在持续，早晨刷牙时虞央不受控制的突然咳嗽，有淤血随着她的咳声涌出，溅到洗手台中。


    瓷白的台面显得猩红的血水更加刺目。


    今天是周末，纪折在家。


    几声咳嗽溢出后虞央忙打开水龙头，试图让流水的声音削弱几分自己咳嗽的声响，但水声有限，虞央紧紧抓住水池边缘，勉力弯着腰，还试图让声音闷在水池里。


    一声一声压的费力，咳嗽平息后虞央白皙的脸憋出了明显的红。


    她撑着洗漱台慢慢直起身，却骤然天旋地转，呕血之后晕眩接踵而至。


    虞央瞬间脱力，她甚至没有力气抓稳什么就狠狠撞向身后的置物架，置物架上摆着的用品立马被撞倒一片，噼里啪啦从架子上滚落，砸向地面。


    闹出的动静很大，虞央很快就听见了纪折跑来的声音。


    水龙头还未关，水池中狼藉一片，残余的血水还没被冲刷干净，丝丝缕缕的粘连在台面上。


    虞央咬牙挤出一丝力气，在纪折赶来把卫生间的门反锁了起来。


    纪折转动门把手，门把手锁住，上上下下好几次他都没能打开。


    “虞央？”纪折拍着门，他声线有些微不稳：“你怎么了？”


    虞央窝在墙边深呼吸了好几下，她努力沉着气装作正常的语气道：“我在换衣服，不小心碰到了置物架，我没事的。”


    毛玻璃透过纪折模糊的身形，听见虞央的声音后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没再动作，但人也没走。


    纪折的头低垂下，半晌，他忽然来了句。


    “你是不是在骗我。”


    肯定的语气。


    虞央一愣。


    “我真的在换衣——”


    “砰——”一声。


    虞央还没说完的话被巨大的撞击声止住。


    一下、两下，纪折卯足力气不过几秒便将玻璃门砸开了一个口。


    他好像丝毫感受不到疼，玻璃渣扎进他的血肉里，猩红的血线沿着他绷紧的指骨淌了满手，他却什么也不在乎。


    纪折打开了反锁的门。


    门外客厅落地窗投进的日光争先恐后的钻入，纪折逆着光，高大的身形将光挡了大半。但光线很快照入更多，明暗交界中纪折颤着眼，慢慢跪倒在了虞央面前。


    “…你果然在骗我。”


    纪折气息很乱，他却又死死压制着，最后落到虞央脸颊边的手轻之又轻。


    他颤着指一点点擦净虞央嘴角的血，向来情绪淡薄的眼里有着难掩的无措：“为什么有血，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水池里水声还在作响，哗哗打在台面上，虞央嘴唇动了又动，她最终只是躲开纪折的目光，轻捧起了纪折被碎玻璃划伤的左手，轻声说：“我怕你担心，我刚刚真的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我们先把你手上的伤口处理了好不好？”


    “你还在骗我。”纪折却抽回了手。


    他固执的去寻虞央的眼睛，但他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让虞央和他说真话，最终纪折只能缓缓垂下头，本能的倚到虞央的肩窝里，好像这样可以给他多一些安全感。


    纪折拥着虞央的脊骨，几乎是乞怜着她：


    “你告诉我，你来到这个世界的代价是什么？”


    “……透支反噬到底是什么？”


    虞央身形一顿。


    原来纪折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虞央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果然有代价对吗？”纪折松开几分虞央，他依旧不放手的轻握住虞央的肩，声音带着几分滞涩：“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阿曜，但是你也没有和我说实话对不对？”虞央声音温和：“你没有家人，你是个孤儿对吗？”


    空气安静几秒，纪折却对着虞央，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再是孤儿了，”纪折看着虞央的眼睛：“你说过的，我们是彼此唯一的家人。”


    “……你不可以给了我一个家后又走掉。”纪折用手心轻缓捧起虞央的脸，他紧紧望着虞央颤动的眼睛：“……你不可以这样虞央。”


    虞央闭上了眼。


    她永远无法拒绝纪折。


    虞央伸出手，轻轻把纪折带入自己的怀里。


    “那我们交换秘密好不好？”虞央拥着青年，轻声说：“你把你隐瞒的事情告诉我，我也把我的事情告诉你，好吗？”


    纪折回抱住虞央：“三天后，黑石俱乐部，我会把票给你。”


    “抱歉。”纪折低声说：“我的确是001。”


    熟悉的名字落在耳畔，虞央终于反应过来昨晚的古怪之处，“你找的别人替你登的场是吗？”


    “嗯。”纪折没再隐瞒：“俱乐部的老板帮我掩饰身份，祝家调查我时我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所以昨晚，我故意没有登场。”


    纪折这次认真的对虞央说：“我全部都告诉你，你答应的，你也会告诉我。”


    如果能够顺利卖掉手里做的程序，应该可以覆盖掉系统所要求的第一年分期的费用，虞央于是点头。


    “好，我答应你。”


    -


    可是一切并不顺利。


    登载信息时是在深夜，虞央没有急着看回复。


    但等了两天，虞央依旧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等她仔细搜索自己的信息时，她才发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发布的信息被屏蔽掉了。


    重新发布了很多次都是如此，刚发布时一切正常，但不过几分钟，无一例外虞央的信息都无法在公开平台搜索。


    如果一个软件是这样，虞央还会觉得是触发到了平台什么屏蔽词，但每个软件都是如此时，虞央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咨询客服得到的答案支支吾吾，虞央想到了林家。


    她之前搜集过林家的信息。


    林家的家族企业兽人世界最大的网媒公司，几乎垄断了兽人世界所有的信息资讯服务。


    虞央无法在公开平台发布，她转而通过邮箱的方式一个一个投递，但虞央只要使用她的身份信息注册账号，没过多久都会显示失效。


    而在这一切发生后的第三天，虞央的手机收到了一个匿名号码发来的短信。


    [走投无路的感觉怎么样？]


    如出一辙的挑衅语气，虞央都不用想，她都能猜到是林晟。


    虞央没有理这条信息。


    她清楚的知道她自己一个人没有办法和林家斗，回复这种消息除了满足林晟那阴暗的虚荣心外，没有任何意义。


    虞央没有其他办法，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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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走最后一条路。


    祝家。


    研发了联邦目前最前沿的智能体技术的祝家本是虞央最优的选择，但虞央不愿祝家帮助自己。


    她不想和借着和祝家大小姐相似的外貌，得到本不该属于她的祝家的恩惠，哪怕虞央认为自己的专业技术足以能够得到认可。


    虞央的身份信息已经处于被管控的状态，她只能亲自去祝家的创生科技，投递自己的作品。


    但最快也是明天的事情了。


    虞央戴好鸭舌帽，现在她得先到黑石俱乐部一趟。


    声控灯在关门声中响起，照亮了漆黑的走廊，虞央走到电梯口，正要摁下电梯按钮时手却是一顿。


    显示屏上两个数字亮着光。


    20层。


    电梯停在了纪折这套房子的层数。


    纪折这套房子所在的小区是一户一层，别的住户根本不可能会到其他人住的楼层。


    虞央汗毛一束，第六感立马警示她有哪里不对劲。


    她警惕转身，却刚有动作，暗处里一个人影迅速出动，虞央之前有练基本防身术的习惯，但比起真正会搏击的人还是相差甚远，甚至没有看清黑影的面容，一针便利落的扎进虞央的后脖颈。


    虞央什么也来不及做，就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她手里握着的手机脱手而出，重重砸向地面，屏幕碎裂的前一刻，又一条匿名短信发送到虞央的号码里——


    [贱女人，好戏开场。]


    -


    晚上十一点。


    作息一向规律的祝濯玉早已洗漱好上床，正准备熄灯入睡之际，电话铃却突然响了起来。


    座机是祝家电话内线，平日里从不会这个时间点打来，祝濯玉疑惑起身，刚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出声，便听见听筒对面的人几乎是含着哭腔的说——


    “二小姐！二小姐！老天有眼啊！她，她就是大小姐！！”


    郑姨情绪实在太过激动，不过一句，她稳了又稳的声线就再也无法维持，在电话里哽咽起来。


    “我便说我便说……这个世上怎么可能有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她就是你的亲表姐！晏晏小姐的亲女儿啊……！”


    短短两句如同深水炸弹，将祝濯玉震惊的呆立在原地。


    事情却好像总喜欢堆在一起爆发，祝濯玉放在桌上的手机不知为何又疯狂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祝濯玉顾忌不上，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号码却不知疲倦，接二连三打了过来。


    等挂断第四次时，祝濯玉终于把手机拿了起来。


    她一片混乱的脑子勉强理出一点理智，她安抚着电话里泣不成声的老人道：“郑姨，您，您先别急，我接个电话马上您。”


    老人此时沉浸在情绪里，也不知听没听见她的话，祝濯玉顾不上，挨在耳边的听筒从座机又迅速变成了手机。


    “喂，哪位？”


    祝濯玉想，她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听见青年如此狼狈的声音了。


    夜风呼啸，从电话中传来，纪折好像在快速奔跑。


    他喘息着，风声中那平日里总无波澜的声音此刻乱的不像话，纪折声音极力绷紧，却依旧能听见那发颤的尾音。


    他一字一顿，恳求着祝濯玉：


    “你帮帮我，找祝家，求你，虞央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