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间他们回去的时候，可谓夹道欢迎。


    四周闹哄哄的一片，十几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把医生和郑澜团团围住，仿佛一群乞食的雏鸟伸长了脖子，叽叽喳喳喊着自己的实验是多么需要这种前所未见的东西来帮忙完成。


    郑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询问其中一名研究员，“你不是研究植物的吗？为什么还需要这种东西？”


    对方振振有词：“最近尝试着把植物和血肉相结合，说不定能培育出永远能结出食用果实的植物。”


    在无形的囚笼中，已经彻底失去人类形态的本杰明，还保留着类人的意识和情感。


    虽然李世间已经将声音隔离屏蔽，但那一路上他还在破口大骂，此刻听见那些研究员口里诸多实验的时候，竟然变得瑟瑟发抖起来。


    戴云岐抬头看了看那个立方体。


    “他不动了？”


    小朋友的语气充满好奇。


    郑澜嗤笑一声，像是早就看清了这家伙的真实面目。


    “这家伙不过是外强中干，欺软怕硬。他要是真有那个本事大闹收容局，那我也算是佩服他，可惜他能做到的也不过是嘴上大放厥词而已。”


    说着，郑澜晃了晃那个透明的立方体。


    “行了，我把这个交给你们科研部，我正好去看看医生的记忆恢复怎么样了。”


    本杰明几乎是慌张地恳求。


    “等等！我难道不是很重要吗？！我，我要是死了的话，你肯定也不好向那个队长交差！”


    眼看郑澜毫无反应，伸手就要把他交给那群摩拳擦掌，双眼放光，像随时准备将其大卸八块的研究员们。


    郑澜对他的哀求与怒吼毫不在意。


    他优哉游哉地打了个哈欠。


    “你是说老大？”


    “他对这种事情向来不太感兴趣。”


    “感兴趣的是局长。”说到这里，他反而对本杰明露出了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应该庆幸现在不是局长在着手研究你才对。”


    这下不仅是本杰明，连其他研究员也打了个寒颤。


    “能不能不要忽然提到她老人家，没事的时候说这话怪吓人的。”有人心有余悸的说道。


    一堆人一起点头。


    戴云岐好奇地问：“大家为什么都这么怕局长姐姐？”


    郑澜摸摸他的头，“你小子是不是还没有进过局长办公室？那这一次述职就由你做代表吧。”


    他嘿嘿一笑，其他人鄙视地看着他。


    “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一个小孩子，你怎么好意思的！”


    郑澜咳嗽一声，“反正总要有一回要单独进局长办公室的！早去晚去都得去，这次机会是不得不去！”


    ***


    与此同时，局长办公室里倒是氛围静谧，岁月静好。


    李世间照例坐在李寻欢的对面。


    桌上摆着两杯八分满的热茶，茶叶不要太多，也不要太少，恰好是提神又不涩嘴的程度。


    李世间捧起这杯茶，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回味甘甜，的确是他们都喜欢的口感。


    李寻欢问道：“这次你们找到医生的过程中，似乎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这是个肯定句，因为她早就知道了这一切的过程。


    李世间点头。


    “一个能让普通人类转化为收容物的奇妙存在。”


    “本杰明？”


    “不是他，是陶燕。”


    “为什么？”


    “不清楚，现在还不能确定它是否也是一种收容物。”


    “人类的造物？”


    “毋庸置疑。”


    “那就无须担心，它最终的归宿也是囚于收容局里。”


    “只要人类是如此期望的。”


    李寻欢结束这一问一答的对话。


    李世间叹了口气，“问题是，要怎么找到将本杰明转化为衍生物的那玩意儿。”


    “本杰明不可能是最后一个改造物，下次必定会有更强大的衍生物出现。”


    喜好热茶的女性语气是冷淡的，好像从未带上个人情感说话。


    “顺藤摸瓜会是不错的选择。”


    她的指尖摩挲了一下茶杯的边缘，像是在整理脑海中的线索，并得出一个准确可靠的推论答案。


    “本杰明接触的人很多，但他的异变是从得到超凡能力后开始的。”


    李世间回想了一下那些线索。


    “壕沟？”


    “不。”


    他自己又否决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它异化后表现出的能力和B-0092没有任何关系，和本杰明接触的是赐福教会。”


    “B-0092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表象，真正动手脚的地方，应当是在赐福的过程中。”


    “当时船上应该也有赐福教会的成员，可惜没有捉几个过来检查一下记忆。”


    他的语气有些遗憾。


    “我们有条例，不能对无辜的普通人类下手。”


    李寻欢喝了口茶。


    李世间哪里能不懂她的性格，只要没有留下意外和负面后果，这些“小动作”局长都可以选择“没看到”。


    于是他挑眉。


    “的确。”


    “但对他们下手的只是‘穿着银色紧身服的外星人’对吧。”


    他咳嗽一声。


    “哎呀，一定是科研部的人又在实验他们的造物搞出的意外。”


    李寻欢赞同地点头。


    “是啊，下次要扣他们经费了。”


    “反正那种研究全自动烹饪用餐清洗一体碗筷的研究，确实用不到那么多经费。”


    她轻描淡写的说道，全然不顾马上要知道这个悲惨消息的科研部部长黛西即将哭晕在局长办公室。


    一杯热茶即将喝完的时候，李世间回头看向了办公室门口。


    “嗯？有人找。”


    李寻欢放下茶杯，“应该是来述职的，不过……”


    李世间替她说出下半句疑问。


    “怎么是小戴来述职？”


    不过人既然抱着一堆一看就知道是特意准备过的材料到了门口，李世间也不再继续就在这儿。


    他准备起身离开，想了想回头问道：“你觉得那个人是想毁灭这个世界吗？”


    李寻欢已经煮上第二壶热茶。


    闻言，她抬眼说道：


    “这当然不是那个人的本意，毕竟毁灭整个世界也是一种‘一视同仁’，但这个人给本杰明灌输的理念可是标准的尊卑有别，所谓‘距离神明越近，越能得到启示’……无非是将人类改造异化得更深，更彻底而已。”


    “的确如此……不过是另一层用来包裹伪装的谎言。”


    李世间轻笑一声，像是早已料到她的答案和自己的想法一模一样。


    这次他摆摆手，问完问题后，直接走出了房间。


    李寻欢看向窗外，冷色的金属左右横向拉开，露出壮丽的宇宙。


    穷尽人力也无法数清的星球犹如璀璨的光点遍布这片广阔的帷幕之上。


    李寻欢已经看着这美丽的风景度过漫长的时间，她从未对此感觉到腻味和烦躁，甚至还在期待目睹每一日细微的不同变化。


    她和他，还有他们都如此喜欢这样的美丽，尽心的保护，然后并不打扰地观赏，才是他们的行动准则。


    ***


    几天后。


    凯蒂提着自己如花绽放的华丽裙摆在镜子面前转了个圈，然后露出不满的表情。


    “你们难道不觉得这具身体做的有些太粗糙了吗？”


    诸位研究员纷纷转头看向，正在研究如何手搓宇宙星舰的郑澜。


    很明显，这具人偶的身体的主要制作者是郑澜。


    郑澜头也没抬。


    “这可是用目前局里现有的最坚硬的材料，帮你搓出来的，你现在直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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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太空跑一圈，哪怕冲进太阳核心里洗个澡都不会损毁多严重。”


    “哐——！”


    郑澜面前已经初具雏形的星舰被直接砸了个巨大的凹陷。


    凯蒂仿佛沙包大的拳头直直就砸在这个凹塘之中。


    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这语气还很自豪？”


    这身体的坚硬程度的确有目共睹，但……


    她指着自己这具暂时操控的躯壳脸部，质问他。


    “这张脸上的两坨红色是怎么回事？！”


    只见这具人偶非常具有人偶的特色，脸部的两坨红色更是堪比人类常形容的“猴/屁/股”。


    郑澜后知后觉听出了凯蒂语气里的非常不满意。


    他呃了一声，有些迟疑地说道：


    “我可是按照人类书上说的正宗古典人偶的模样做的……没道理不像吧？”


    其他围观群众没敢说，就是因为他做得太像，所以凯蒂看到后才会这样崩溃。


    听到这家伙的解释，凯蒂嗷的叫起来，然后蹦起来就要掐死他。


    “我今天就拆了你这破炉子！把你眼睛都拆下来洗洗！这么丑的东西你居然也敢和我打包票说，百分百可以还原我的美貌！”


    周围一群人吓得大惊失色。


    “冷静啊！冷静啊！凯蒂！你拆了熔炉，整个收容局可用能源瞬间会少三分之一啊！”


    “完啦！快去喊黛西部长！”


    “喊部长现在没有用啊！快去请局长才对！”


    一群人闹哄哄地去拦凯蒂，还有一部分又忙着去拉郑澜，防止他们两个像核武器级别的家伙真打起来就把大半个科研部都拆了。


    要是导致部分收容物失控逃离，局长能把他们的皮都拔下来一层。


    就在这时，解围的人终于出现。


    戴云岐推开科研部的门，怯生生地探出来一个头。


    “那个……大家好像在忙，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恰好相反，左右为难的众人现在简直是大欢迎他的到来。


    “小戴小朋友！怎么啦？是不是来找郑澜哥哥，和凯蒂姐姐的？”


    有人掐着嗓子，眼里满是希望他赶紧把这两人领走的期盼之情。


    戴云岐点头的下一秒，科研部的其他人立马喜笑颜开，把这两个祸星给踹了出去。


    戴云岐看着凯蒂现在用的这具身体，迟疑地发问，“……凯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是！这么丑！我不承认！”


    凯蒂仿佛猫猫抱头尖叫，然后一拳又把旁边的墙壁砸出一个洞，空留里面正在做实验的研究员震惊到张大嘴看着他们。


    “再这么砸下去，恐怕局长就要请你去喝茶了。”


    医生的提醒从远处的走廊那里飘来。


    凯蒂立马收回手。


    郑澜看了眼聚集在这里的人数。


    “你恢复记忆了？”他先问医生。


    医生点头，“我还记起了一些当时局里遇袭时的零星场景，估计和之前碰到的赐福教会有关，所以这次我也跟着你们一起去，虽然是作为后勤。”


    郑澜挠头，“这么大的阵仗，总感觉我们要去干一件大事啊。”


    “那你这次要请假吗？”


    李世间笑着问道。


    “老大！”郑澜立刻站直身体，“我怎么可能缺席！”


    他表情严肃，但语气邀功。


    “为此，我特意为凯蒂升级了现实纬度所用的躯壳。”


    听到这话，凯蒂又张牙舞爪地想来掐死对方。


    “我平时才不要用这个！”


    但这回她克制住没再砸墙，到时候真把她请去局长办公室喝茶那就遭了。


    不知不觉站在凯蒂和郑澜中间当润滑剂的戴云岐小朋友抬起头左右看看，小心提问：


    “那我们现在出发？”


    李世间笑着看他们打打闹闹。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