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一片寂静。


    眼镜小哥轻轻戳了一下陶燕的肩膀。


    “陶姐，他……”脑子还正常不？


    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整辆大巴车便开始剧烈的摇晃。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难闻的汽油味直冲鼻头，刺激的眼镜小哥来不及捂住口鼻，就侧首对着旁边大吐特吐。


    与此同时，陶燕骤然感觉掌心一疼，这才发现车厢内每一处都开始生长出荆棘般的铁刺。


    她立刻一跃而起，一手扯住昏迷的队长，一手拉住眼镜小哥的后衣领，拽着他们两人赶紧离开即将变成铁刺猬的原座位。


    但受到最多针对的显然不是后排的他们。


    公交车前排的位置已经被大片大片的尖刺对准。


    仿佛古时极为残忍的酷刑，瞬间生长的铁刺没有给李世间留下任何落脚地。


    但实际上，李世间也不需要落脚地。


    从大巴车厢内伸出的铁刺距离他周身还有半米的时候，就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拦下。


    即使铁刺划过那道屏障时发出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也无法完全突破这层坚固的防御。


    在这样的铜墙铁壁面前，精心准备的杀机也不过是个笑话。


    “都说了，好好谈谈不好吗？”


    李世间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惋惜事情会变成这样，但实际上他的回应远比这辆公交的攻击来得更加残暴。


    只见他双手往下一压，仿佛一位指挥家指挥乐队的演奏。


    一股无形但绝对强大的力量君临此处。


    那种力量如同巨石压在车顶，令铁皮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紧接着在清醒的陶燕和眼镜小哥眼里，这辆按理说坚不可摧的公交车就像被人剥开外皮的橘子，车厢铁皮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一块一块被剥离。


    陶燕惊恐的想到，这样的力量根本就不是A级的【笼中木偶】能做到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S级力量？！


    几秒不到的时间，公交的车厢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一块形似甲板的底座留在山路中央。


    李世间对着驾驶位方向点点手指。


    “虽然我不知道是谁给你出了这个馊主意，但还不放开司机的话，接下来你吃的苦头只会更大。”


    在绝对实力面前，质朴无华的陈述句也有堪比核弹的威慑力。


    几秒后，笼罩着驾驶位的黑铁荆棘不甘心地褪去，露出一个昏迷的年轻人。


    这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染着一头第一印象看起来就是桀骜不驯的火红潮流短发，现在昏迷一样坐在驾驶位上。


    除了李世间以外的众人看着那些铁刺荆棘几乎像施展残酷刑罚一样穿过这红发青年的四肢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怀疑这位倒霉人是否还活着。


    不过李世间像是一点也不担心他的生命安危。


    他脸上一点也没有忧心或者缅怀的感觉，反而是伸手就去拍红发青年的肩膀。


    “醒醒，醒醒，还睡？再睡下去，你真要长眠不醒了。”


    “老郑？”


    “郑澜！”


    刨去他身边只剩了个底座的大巴环境，以及那些看着就极度危险的铁刺，这样的场景的确有些喊人起床的诡异温馨感。


    见对方还是不醒，李世间叹了口气。


    “懂了，看样子还是要让局长来喊你。”


    这话一出，被铁刺戳在驾驶位上的红发青年紧闭的眼皮猛地一抬。


    他眼神还是朦胧的半梦半醒，身体已经下意识先做出拒绝挣扎的反应。


    “等等！这种小事怎么能让局长大驾光临！！！”


    他喊得撕心裂肺，像是生怕自己晚回答一秒，就真的要看到记忆深处那张模糊不清，不过一直带着温和笑意的脸。


    明明思绪混沌，很多东西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回忆清晰，但一种即将惹怒头领深深的惊恐感已经先本能地复苏。


    见红发青年一醒，李世间非常乐呵的说道：


    “醒了？”


    “让位置给我。”


    态度理所当然到，他们仿佛是一对关系甚密的好友正在远途自驾游时，为了防止驾车疲劳，所以换着开车。


    对方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像是脑子还不清醒，但直觉已经早一步告诉他——


    你最好别想着违背眼前这个人的话。


    于是双眼迷茫的郑澜飞速点头，然后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被困在驾驶位上，没办法起身让位置。


    接着他“握草”了一声，像是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成了烧烤的食材。


    “这是啥？！”


    他眉毛一扬，呲牙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很像被道上对家用黑棍暗算的道上青年。


    眼镜小哥哆哆嗦嗦地说道：“他不觉得自己快死了吗？”


    就算在异空间维度里人类没那么容易死亡，但被铁刺上下左右戳了无数个窟窿，这还能活蹦乱跳，龇牙咧嘴质问这是啥的人生命力是不是过于顽强了？！


    陶燕目光涣散，猜测这个红发青年也绝非常人。


    在两名围观群众的注目下，郑澜以非常符合他暴躁不良青年外形的方式，一拳重重砸在了方向盘上。


    只听一声刺耳的鸣笛声，惊得外场两人耳边嗡嗡作响，感觉有片刻的头晕目眩。


    然而再定睛一看，这声势浩大的一拳过后，只剩底座的公交车是动也不曾动一下，只沉默地伫立在原地，也没有放开郑澜。


    郑澜脸上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恍若准备在大领导面前露一手自己那人人称赞绝活的新员工，结果刚表现就碰上道具罢工不干的社死场景。


    他鬼鬼祟祟地收回手，语气因为心虚显得更加飘忽不定。


    “那个……我以为我能直接挣脱来着……”


    李世间一脸慈祥。


    “我相信以你平时的能力当然完全可以轻松做到。”


    “今天你是被人暗算，实力还没有恢复，所以发挥失常。”


    名为郑澜的红发青年连连点头，看起来一点也没有闭嘴时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桀骜高冷。


    像是为了安抚年轻人受伤的自尊心，李世间表情和煦地拍了拍方向盘边缘的铁皮。


    在一阵明显的抖动后。


    公交车像是屈服于李世间无声，但非常有魄力的威胁。


    驾驶位上的铁刺荆棘松开。


    郑澜把自己从驾驶位的座椅上，像拔萝卜一样拔出来。


    他手臂上的血窟窿在十几秒后还是缓慢地自我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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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请坐！”


    他毕恭毕敬地让位置，态度尊重得像是在道上遇见大哥的小弟。


    李世间拍拍他的肩膀，“放轻松放轻松，我还是比较好说话的。”


    然后他坐在驾驶位上。


    一旁的铁刺连再冒头的想法都不敢有，全数缩回大巴底座里的时候，衬得这里除了缺少侧壁和挡风玻璃都很正常。


    李世间：“说实在的，我觉得直到目前为止，流程还是很顺利的。”


    眼镜小哥崩溃大喊：“哪里正常了？！不不不不——要我说，从进入这稀奇古怪的异空间开始我就觉得哪里都不正常——呃，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话到一半，在发现那位红发青年斜眼看过来的表情时，他立马又止住话题。


    因为那人神情里所有的细枝末节都写满了“不好惹”三个字，虽然外貌长相可以称得上是很帅的男生，但得在形容词后面再加上“校霸”这个定语。


    他要是还在上高中期间，远远看到这个人，都得绕二十分钟远路，踩着迟到的铃声错峰去上厕所避开对方。


    所以，眼见对方扫过来的视线，他立马打了个哆嗦，心想自己刚刚怎么会觉得这种人好像很人畜无害似的。


    郑澜收回视线，然后再看向李世间的时候，立马就开始赞同他刚刚的说法。


    “我也觉得很顺利！”


    李世间：“你觉得哪里很顺利？”


    “呃……”郑澜挠了挠自己一头看起来很炫酷的火红短发，结结巴巴的接话，“很顺利让老大找到我了？”


    他试探地问。


    闻言，原本正在分神研究这老式大巴怎么开的李世间侧首深深看了他一眼，看得郑澜寒毛倒竖，缩头缩脑的样子和眼镜小哥有三分相似。


    “你还记得什么吗？比如怎么到这里的？”


    郑澜一愣，“是啊……我是怎么在这里的？”


    他后知后觉想起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另外，你对我还有印象？”李世间问。


    “你是老大嘛……这个我有印象。”


    “就是感觉以前老大你好像更冷血无情一点……是我记错了吗？”


    郑澜挠头的样子活像刚长脑子得缓缓，倒是完全没有刚刚冷眼看向眼镜小哥时候的刺头模样。


    李世间微笑，“我什么时候冷血无情了，我那叫提高工作效率才对。”


    “话说回来，你对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郑澜对前半句话连连点头，对后半句话也连连点头。


    “准确说，是我也不记得其他事情了。”


    李世间叹了口气，心想情况还真是和当时汇报的一样。


    那些原本安稳收容于局里的收容物，被有心之人释放出来后就洗去了记忆和烙印，这辆公交大巴是这样，眼前的郑澜也是这样。


    好在听艾说，大半回收收容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只有这个世界的S级收容物较多，需要他亲自跑一趟帮忙坐镇。


    “问题不大，回头让科研部帮帮忙应该就能想起来。”


    他看了看郑澜，坐在驾驶位上的姿态稳若泰山，看起来自有一种稳重的安心感。


    郑澜像受训小弟一样乖乖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