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俞府
作品:《嫁给白月光的同僚后》 二月天,杨柳堆烟,暖日和风,吹得院中秋千轻晃。
俞府三姨娘杨若梅院中,侍女们在廊檐外候着里头的主子。
和其他人闲散轻松的模样不同,青禾脸上满是急躁,她踮着脚,不时勾头望着窗牖里的母女二人。
待会还要去夫人房里请安,二小姐一向到得早,这回却因姨娘称病,先来了姨娘房内看望。
其实请安的时间还早,且夫人也总姗姗来迟,让一众小辈候着,耽误些也不打紧。可每次二小姐都是最早到的夫人那里,这次去晚了,恐在外闲等时,别的小姐会说闲话。
青禾微皱眉心,隔着帘栊,眼见二人从榻上起身,她顿时眉目舒展,往门口去迎。
走近时,只听见衣着雍容华贵的妇人说了些什么,自家小姐应着说:“我知道了,姨娘。”二小姐说完便颔首侧身,看向自己。
青禾点头似蜻蜓点水,迅速给三姨娘请了安。
三姨娘一向爱美,所穿衣料皆是上品,不论丝绸颜色,针线,绣纹,还是配饰,瞧着贵气极了。
反倒是二小姐,一袭素色罗裙,衣袂轻盈,没有繁复装饰,仅几枚精致银钗隐在墨发间。
真可惜了惊为天人的一张脸,玉身纤骨,明媚精巧的五官,却生的一副清冷神情,仿若脱离尘世。
青禾跟在俞昭身后,行色匆匆离开了三姨娘的院子。
俞昭的步伐不急不徐,青禾却是着急了,她也不知道三姨娘和小姐说了些什么,她不敢多问,但这会是要劝俞昭走快些了。
“二小姐,我们快些走吧,去晚了夫人要不高兴了。”青禾小声道,她们穿过一道道月门,走在鹅卵石铺的小径上。
俞昭眼眸放空,心里装着事,显然没听见青禾的话。
早上杨若梅又开始提她将来嫁娶的事宜,自她去年及笄,杨若梅便如临大敌,有功夫就在她耳边说。
类似于要嫁个好夫婿,当正妻,一定不要嫁像你爹这样的。
一说到她爹,杨若梅又忘记了正说着她要嫁人的事,话锋一转,向她抱怨起了她爹。
杨若梅找她无非就是为了说这事,一次两次后,俞昭也学聪明了,干脆闭目塞听。
但一听说杨若梅病了,她还是被骗了过去。
一大早,坐在那听杨若梅讲了半炷香的功夫,她干睁着眼睛,唯恐世上为何没有睁眼睛就能睡觉的法子。
现在脑子里全是杨若梅那“这觅夫婿啊,性子定要开朗,要积极,要可爱”的玉音。
青禾又催促了一遍,俞昭这才应声,脚下步伐不自觉加快,但是脑子还是神游天外,鞋尖踢到了石路的凸起,差点栽了跟头,还好青禾眼疾手快,紧抓住了她的手臂才将她带回。
到了俞夫人的院外,安安静静,除了站班值守的小厮。
青禾暗叹不妙,往日早上请安,这里充斥着其他小姐的叽叽喳喳声,这会没看到她们影子,只能说明她们已经先到了。
青禾表情懊丧,已然猜到待会进门要遇到怎样的架势。
俞昭倒是不以为意,移进院门,进了厅后,悄无声息在靠近大门边的最末尾楠木椅上坐下。
刚坐下,就有侍女上来看茶。
这会俞夫人果然还没到,但是她身边的女管事已经到了,猫头鹰般的眼睛梭巡着室内,最后看到了姗姗来迟的俞昭身上。
女管事面颊凹陷干瘪,眯起的眼里直射来不善的精光。
俞昭面上平静,低头垂眼问好,随后立刻敛下视线,不给管事眼神斥责的机会。
俞夫人本身就爱迟到,这与她母家是官宦之后有缘故,而俞泳年的另两位小妾,一位是二姨娘蒋氏,一位是俞昭的母亲杨氏,都是无门无背景的人家。
按惯例当家主母要作表率,而在她这,迟到就是为了给众人下马威,久而久之,养成了这么个习惯。
“哟,这不是总是头一个到的二姐姐嘛,母亲先前叫我们多向你学习,说你是最听话最守规矩的一个,怎么今个来迟了?”
说话的是女眷中排行第三的俞萱,将才光顾着向周边人展示她发髻上摇得叮当作响的珠钗了,没看见最后进门的俞昭,现在逮着机会就把话头引到她身上。
此言一出,厅内众人或多或少将目光投向俞昭这里,那眼神更多是要看乐子。
俞萱的话是说俞昭辜负了俞夫人的期待,让俞夫人树的榜样成了个笑话。
俞昭浅笑低眉,“春寒料峭,早起得知三姨娘染了风寒,头晕体乏,故而先去探视一番,所以也就耽误了片刻,来母亲这儿时有些迟了。”
说罢,她睫羽轻抬,看向众人,“诸位姐妹切忌贪凉,早晚间多穿些衣裳,老祖宗说的春捂秋冻,还是有道理的。”
本来是要看热闹的一群人,完了一听俞昭关心大家多穿衣,没仇没怨的心里自是欣慰,但俞萱听着却瘪了嘴。
这屋里就属她穿得最少,早褪了袄子,穿上了轻盈明丽的春衣。
俞萱心中暗道这假惺惺的家伙,大家都说俞昭内敛不动声色,可她却觉得俞昭是最有心机的一个。
不消片刻,俞夫人终于从后堂姗姗来迟,从檀木屏障后,由一行人簇拥而来,一到场嘈杂的声音顿消。
先是众女给俞夫人请安,俞夫人点头入主座,底下侧坐首位正是她的亲生女儿俞昕,俞昕继承了她娘的长相,虽是淑静温婉的长相,但皮相上却是掩藏不住的傲气。
俞夫人重点说了过八日后的二月初十她将设宴,庆祝她自己四十二的生辰,届时会有京城中各高官贵族,也都是俞泳年的官场上的好友,前来庆贺。
俞泳年也将操办的一切事宜都交付于俞夫人。
说是要摆设生辰宴,实则是要为她女儿俞昕在京城达官显宦的子弟中择觅夫婿。
“你们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俞府的脸面,那么大的日子,可不能出了什么笑话让别家看去。”
“听见了没有?”
“回夫人的话,都听到了。”
清亮的声音混合着盘旋在厅中梁柱间。
请完安,屋内众人也作势都要散去,俞昭靠在大门口,并未先行,而是等有人迈出了门槛,她才离椅,出了院门后更是加快了离去的步调,比早上来时更快。
青禾纳了闷了,早上走得这么慢的人现在怎么走得那么快。
她个子比俞昭矮了半个头,眼看就跟不上,“等等我呀,二小姐!”她嘟囔着声音,累得有些喘气了。
“我们快些回去,还能赶上睡到晌午再起来吃午饭。”俞昭提着裙摆,归心似箭,她寅时三刻便起了床,将才听俞夫人讲话,全程硬憋着哈欠,眼皮沉重地张不开。
只是离了俞夫人的院子没多远,在各房的必经之路上,俞昭蓦地身子一晃被人撞得歪斜过去,脚踝也顺势折了个夸张的角度,一身素衣摔进了泥里,春季湿泥像是墨点,星星点点地映在洁白衣摆上。
俞昭手撑在湿泥上,秀眉紧蹙,眼尾瞬时红了溢出泪来,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痛,她痛得连话都说不出。
青禾见状连忙挽着她手臂要扶起,扶了几次,她才狼狈地从径边的泥地里面爬起来。
“哎呀,霜叶不是故意的,二小姐你没什么大碍吧?”
霜叶是俞萱的近身丫鬟,惊恐的眼望着一脸忍痛的俞昭,继续道:“早晨起来奴婢一口饭没吃,方才头晕目眩,几乎站不住脚,不得已冲撞了二小姐。”
霜叶连声道歉,声音听起来充满愧疚,低着头,不时试探着抬眼,打量着俞昭的反应。
俞昭果如她预想的那样,没有发怒。
当然,她们也从来没见二小姐发过脾气,什么大小姐心气不顺摔了花瓶,三小姐生气了骂下人不长眼……就是没见过二小姐动怒。
果不其然,霜叶听见俞昭说:“应该没事,你有什么急事就先走吧。”
闻言,霜叶勾起了嘴角,后退了几步,转身一溜烟跑走了,哪还有没吃饭头晕的样子。
转角处,霜叶跟自家主子说了将才的情形,俞萱笑得捧腹,道:“我就说嘛,她这人心机深重,为了维持那老好人的模样,可真是煞费苦心。”
另一边,青禾扶着俞昭胳膊,瞪着霜叶的背影,气得跺脚,“霜叶就是故意的!”
这话也就只有俞昭听见了,周围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二小姐,你怎么不好好骂她一顿,就算她仗着三小姐的面也不该这样欺侮你。”青禾愤愤不平,视线还停留在霜叶消失的方向。
现在好了,早上好端端的二小姐,现在一瘸一拐的。
俞昭轻叹了声,脚崴了也好,这下再有什么事,拿这推脱了便成,以后几日也不用再去请安了,一想到这,本来还觉得伤痛的小脸顿又喜上眉梢。
“要是我看见她来了,能及时让开就好了。”俞昭轻声道,声音使不上力,感受都集中在了崴着的右脚腕上。
青禾有些哀叹俞昭不争气,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还责怪是自己没看到。
她们也就是看中这点,可劲儿地跟俞昭作对。
“恶主子和刁仆人。”青禾咬牙道。
俞昭疼得额间沁出些汗来,笑着看向青禾呲牙咧嘴的模样。
“就是,下次她要再这样,我就闪身让开,让她摔个狗啃泥。”
青禾虽是听俞昭这样说的,但还真不信这内敛的二小姐真会这样干。
“真的吗?”她打心底里希望俞昭能点头,最好是俞昭能支棱起来,给她们点颜色看看。
俞昭轻叹了声,“跟她们作对一点意思都没有,有这功夫,还不如自己回院子静静待着,不看见她们,心里自然就不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