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054

作品:《招阴笺

    火场的灼热被远远甩在身后,连同那片燃烧的废墟一起,沉入浓雾深处。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行走在巫霭林深处的区域。


    这里的雾气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流动性,带着些许冰凉的湿意,拂在脸上,缓解了方才的灼烫感。


    温招走在前方,纯白面具隔绝了她的神情,只有挺直的背脊和稳定的步伐,显露出一种固执的坚持。


    但她微微偏头的角度,和那不易察觉放缓的脚步,都成了无声的引路标。


    阮时逢跟在她身后一步之遥,不远不近。他脸上那些刻意装出的错愕和玩世不恭早已褪去,只剩下安静的跟随。


    他看着她纤瘦却笔直的背影,看着她白衣下摆在潮湿的泥土上掠过后,留下极浅的痕迹。


    他知道她在带他离开,离开那些虎视眈眈的视线,去往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


    周围的景物在浓雾中模糊难辨,但温招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


    她似乎对这片常人寸步难行的迷障之地了如指掌,每一个转弯,每一次踏足,都精准地避开了潜在的沼泽与无形的陷阱。


    阮时逢不再费心辨认方向,他只是跟着她,将全部信任交付给前方那个身影。


    胸口的玉佩隔着衣料传来温润的暖意,那是她的半缕魂,也是此刻连系着两人最坚实的绳索。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雾气似乎淡了些许,隐约能看见一片较为干燥的空地,和几块巨大的、表面光滑的黑色岩石。


    温招的脚步终于停下。


    她转过身,面具后的目光落在阮时逢身上,扫过他依旧有些狼狈的衣袍和脸颊上的红痕。


    “在这里歇息。”她的声音透过面具,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刻意伪装的冰冷。


    阮时逢没多问,点了点头,走到一块黑石旁坐下。


    石面冰凉,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他因火场灼热而有些发烫的皮肤舒服了些。


    万诡门遗址烧干净了,估计等结界外的人赶到时,只怕是连渣子都不剩了,如此这结界也没必要留着了。


    温招指尖微动,那笼罩着巫霭林的蚀影结界如同被戳破的水泡,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外界的喧嚣与探寻,很快便会涌入这片区域,但至少此刻,这里是安静的。


    她刚收回手,身后便传来一声压抑的抽气声。


    阮时逢原本好好靠着黑石坐着,此刻却突然蜷缩起身子,一只手死死按在自己胸前,眉头拧成一团,脸上瞬间褪了血色,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嘶……”他倒抽着凉气,声音带着明显的痛楚,额角甚至逼出了几滴冷汗,“好疼……”


    温招倏然转身。


    她看着他突然煞白的脸,看着他紧捂胸口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的样子,面具后的瞳孔微微一缩。


    是了,他之前心脉受损,怨力侵蚀的伤根本没好透,长途奔波从缄口镇来到这里,千辛万苦的从结界外摸到万诡门遗址,方才又不管不顾冲进火场,被热浪冲击……


    她几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语速快了些:“哪里疼?”


    阮时逢抬眼看她,那双总是含着几分笑意的桃花眼里此刻水汽氤氲,带着点委屈和可怜巴巴的神色,声音虚弱:“胸口……闷得厉害,像是……像是又被箭又扎了一遍……嘶……”


    他说着,还配合地咳嗽了两声,身子又往下缩了缩,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


    温招的目光落在他紧捂胸口的手上,又移到他因忍痛而咬得发白的下唇。


    她沉默了一瞬,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凉的咒力,轻轻触向他心口的位置。


    “别动,我看看。”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


    阮时逢乖乖不动了,只是垂着眼睫,神色温柔的看着她担心自己的模样,虽然看不到温招的脸,但她颤抖的羽睫却暴露了她的担忧,他索性任由她检查。


    阮时逢能感觉到她指尖那点微凉的触感和小心翼翼探入的温和咒力,在他心脉处细细探查。


    温招凝神感知着他心脉的情况。


    那怨力侵蚀留下的暗伤确实还在,心脉也比常人虚弱些,但绝不到他表现出来的这种剧痛难忍的地步。


    她抬起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他连忙闭上眼,长睫像蝶翼般轻轻颤动,一副虚弱等待救治的模样,可那微微抿起似乎想压住上扬弧度的嘴角,却泄露了一丝痕迹。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雾气流动的细微声响。


    忽然,她按在他心口的指尖微微加重了力道,不偏不倚,正压在那一处怨力残留的旧伤节点上。


    “唔!”阮时逢猝不及防,一声闷哼脱口而出,那点装出来的虚弱瞬间破了功,眉头真正拧了起来。


    这回是真疼。


    温招收回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纯白面具毫无表情。


    “伤得不轻。”她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需得用些猛药。”


    阮时逢揉着发疼的胸口,抬眼望她,眼底还带着点未散的水汽,嘴角却已经忍不住弯了起来:“温兄有良方?”


    “有。”温招答得干脆。她抬手,指尖不知何时夹住了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在昏暗光线下闪着不祥的幽蓝光泽,“一针下去,疏通淤塞,药到病除。”


    阮时逢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看着那枚明显淬了东西的银针,又看看温招那双透过面具孔洞,平静无波望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他干笑两声,试图缓和气氛:“那个……温兄,其实我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讳疾忌医不好。”温招打断他,往前一步,银针在指尖转了个圈,“阮公子方才不是说,痛如箭穿?”


    阮时逢:“……”


    他看着她逼近,看着她手中那枚闪着寒光的针,终于确认,她看出来了。


    不仅看出来了,还想趁机收拾他。


    他忽然就不装了。


    那点可怜虚弱的表情瞬间收起,他懒洋洋地重新靠回黑石上,双手一摊,桃花眼里漾起笑意,像偷腥得逞的猫。


    “温兄好眼力。”他坦然承认,语气轻松,“在下这点微末伎俩,果然瞒不过你。”


    温招捏着银针的手指顿了顿。


    她看着他瞬间变脸,看着他此刻这副惫懒无赖的模样,心头那点因被欺骗而升起的薄怒,忽然就散了。


    跟这么个玩意儿生气,不值当。


    她收起银针,看也不看他,转身走回自己那块黑石旁坐下。


    “既然无碍,便省了我的药。”


    阮时逢看着她冷淡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些。


    她没真的动怒,也没把他扔在这里不管。


    果然自己在温招那里还是特殊的!至少比什么阿猫、阿狗、阿青强!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目光落在她挺直的脊背上。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疲惫如同潮水,退去些许,留下满身的倦怠与空茫。


    温招率先站起身,动作间仍带着消耗过度的滞涩,但眼神已恢复了惯常的沉静,该走了。


    巫霭林不再安全,蚀影结界已散,那些人随时会找到这里。


    阮时逢也慢吞吞地站起来,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尘土和草屑,脸上那点装出来的虚弱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懒散却又暗藏锐利的清醒。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便同时迈步,准备继续向着与入口相反的、更深的未知行去。


    就在温招脚步将落未落的刹那,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枯枝断裂声,从不远处一丛茂密的、挂着湿气的灌木后传来。


    这声音太轻了,轻得几乎要被雾气流动的声响掩盖。


    但又太重了,重得瞬间砸碎了两人之间刚刚重建起来的短暂安宁。


    温招的身形骤然定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冰线瞬间冻结。


    连带着周身尚未平复的气息都凝滞了一瞬。


    阮时逢脸上的懒散也在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他侧身半步,看似随意,却恰好与温招形成了互为犄角的站位,目光如电,射向那丛灌木。


    他们都很疲惫,神魂与身体皆在低谷。


    但就算如此,两人也有着非同凡人的警觉和敏锐。


    能悄无声息地摸到如此近的距离,直到不慎踩断枯枝才被察觉-----


    来人绝不简单。


    雾气在灌木丛周围缓缓流淌,带着死寂的湿意。


    几片沾着水珠的叶片轻微晃动了一下。


    随后,一个身影,从那片浓得化不开的绿意与水汽后,慢慢走了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沾满了泥泞的、破旧的绣鞋。


    往上,是洗得发白,甚至带着些许污渍的素色裙裾。再往上……


    是那张脸。


    那张在三日前,突厥王庭荒园月色下,布满泪痕、苍白而惊惶的脸。


    是那个在尉屠月璃斥骂下瑟瑟发抖、如同受惊幼鹿般的少女。


    此刻,她就站在离他们不过数丈远的地方,身上依旧穿着那身朴素的衣裙,头发有些凌乱,沾着草叶。


    雾气似乎更浓了,湿漉漉地压在肩头。


    那少女站在数丈开外,双手紧张地绞着洗得发白的衣角,眼神像受惊的小鹿,怯生生地落在温招身上。


    她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发出细弱蚊蝇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公子……我、我不是故意偷听……我只是……只是迷路了……”


    她说着,眼眶迅速泛红,里面蓄起了莹莹水光,目光却像黏在了温招身上,带着一种孤苦无依者找到唯一浮木般的依赖。


    温招沉默地看着她,纯白面具隔绝了所有表情,只有身形依旧挺直,像雾中一棵沉默的树。


    站在她侧后方的阮时逢,却几不可察地翻了个白眼,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臭绿茶……”


    他声音极低,含混不清。


    然而,那少女的耳朵却像是格外尖,闻声猛地一颤,受惊般转向阮时逢,蓄在眼里的泪水恰到好处地滚落一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


    她看着阮时逢,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委屈和恐惧,仿佛他是什么欺辱弱小的恶霸。


    阮时逢对上她那控诉般的目光,脸上瞬间挂起一副茫然无辜的表情,甚至还眨了眨眼,仿佛刚才那句嘀咕根本不是出自他口。


    他甚至还往温招身后稍稍缩了缩,像是被少女那“凶狠”的眼神吓到了一般。


    温招将这两人的细微动作尽收眼底,面具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没有理会阮时逢那拙劣的表演,目光重新落回那少女身上。


    “迷路?”她的声音透过面具,平淡无波,听不出信或不信,“能独自摸到这里,你的运气不错。”


    这话说得平静,却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少女那层脆弱的伪装。


    少女绞着衣角的手指更用力了些,指节泛白。她垂下头,避开温招的视线,声音带着哭腔:“我……我是跟着那些要进林子的人后面偷偷溜进来的……进来后就和他们走散了……林子好大,雾好浓……我走了好久……又冷又怕……”


    她说着,瘦弱的肩膀微微瑟缩,配合着那身沾了泥污的朴素衣裙,确实显得楚楚可怜。


    阮时逢在一旁看着,嘴角撇了撇,用口型无声地又骂了句“装”,随即又迅速换上那副事不关己的懒散模样,抬头研究起头顶缭绕的雾气,仿佛那里面藏着什么绝世珍宝。


    温招静静地看着少女表演,等她断断续续说完,才开口,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既然走散了,便原路返回。跟着我们,更危险。”


    少女猛地抬起头,泪水涟涟:“可是……可是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公子,求求您,带上我吧!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只要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她向前挪了一小步,眼神哀恳,那目光几乎要穿透温招的面具。


    她看温招没有反应,连忙泪水涟涟,又向前挪了一小步,声音哀切:“我知道您是公主的贵客……求您发发慈悲,带我一同回去……”


    少女那句“公主的贵客”脱口而出,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她自己先僵住了。


    眼底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绞着衣角的手猛地收紧。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连一直作壁上观、假装研究雾气的阮时逢都缓缓转过头,脸上那点散漫收敛得干干净净,目光在温招和那少女之间来回扫视,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公主?什么公主?


    他敏锐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这少女出现得蹊怯,此刻这句话更是漏洞百出。


    一个迷路的、惊慌失措的女子,如何能一眼认出戴着完全陌生面具的温招?还精准地点出了公主的贵客?


    温招依旧沉默地站着,纯白面具像一面冰墙,隔绝了所有可能外泄的情绪。


    但阮时逢能感觉到,她周身的气息在那一瞬间变得极其寒冷,像骤然结冰的湖面。


    那少女意识到失言,脸色更白,慌忙补救,声音带着更明显的哭腔和颤抖:“我……我是说……看公子气度不凡……定是……定是身份尊贵之人……或许……或许认识王庭的人……能带我出去……”


    她语无伦次,此刻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甚至越描越黑。


    那刻意维持的柔弱姿态,此刻显得格外僵硬。


    温招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距离并未拉近多少,但那少女却像是被无形的气势逼迫,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里的惊慌几乎要溢出来。


    “你认得我。”温招开口,声音透过面具,不再是之前的平淡,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笃定。


    不是询问,而是结论。


    少女猛地摇头,泪水涌得更凶:“不……不认得……我只是……胡乱猜的……”


    “巫霭林距王庭百里,林外守卫森严,迷雾重重。”温招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钉子一样敲进空气里,“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婢女,如何能穿过守卫,精准地‘迷路’到这片连许多高手都找不到的深处?”


    少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拼命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阮时逢在一旁,忽然轻轻“啧”了一声。他抱着胳膊,歪头看着那少女,语气里带着点恍然大悟似的嘲讽:“我说呢,怎么走到哪儿都能撞见哭哭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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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啼的小可怜。原来不是缘分,是有人专门等着呢。”


    少女被两人接连逼问,脸上血色尽褪,那副柔弱无助的姿态像是摔碎的瓷器,片片剥落。她不再摇头,只是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唇瓣泛白。


    过了好一会儿,她像是终于放弃了某种徒劳的挣扎,肩膀垮了下来。


    可紧接着,她又猛地抬起头,眼底那层水光诡异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孤注一掷和奇异炽热的光芒,直直射向温招。


    “是!我是偷偷跟着你进来的!”她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清脆,“从你离开王庭,进入这片林子开始,我就一直跟着你!”


    这话如同石子投湖,激起无声涟漪。


    阮时逢眉梢挑得老高,抱着胳膊,脸上写满了“果然如此”和“看你怎么编”。


    温招静立原地,面具无声,唯有周遭的空气似乎更冷了几分。


    少女像是豁出去了,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几乎要烫穿那层纯白面具:“为什么?就因为那晚在荒园里,你看了我一眼!”


    她语气激动,带着一种自我感动的热烈:“就那一眼!我知道你跟那些人不一样!你不会像公主那样看不起我,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嫌弃我!你……你就像月亮一样,又冷又干净……”


    她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神迷离,像是陷入了自己编织的幻梦:“我喜欢你!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了!我知道这很荒唐,很不知羞耻!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想跟着你,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你也好!就算为了你死!我也愿意!”


    她话语直白,情感炽烈,若放在别处,或许真能打动人心。


    然而,在这片刚刚经历焚烧与逃亡的诡异林地里,在这两个心神俱疲、看透太多虚伪的人面前,这番告白显得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时宜。


    阮时逢嗤笑出声,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抒情:“哟,话本子看多了吧?跟着我们一路到这鬼地方,就为说这个?你这喜欢,代价可真不小。”


    虽然某人表面讥讽,实则听到那一大串的告白,一边酸的牙痒痒,一边又恨自己不会花言巧语。


    少女被他的讥讽刺得一缩,但随即又倔强地扬起下巴,泪水再次涌上,却带着一种执拗:“你们不信也罢!反正……反正我就是跟着你们了!你们休想甩掉我!”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双被泪水浸泡的眼睛里,极快地掠过一丝与她此刻悲愤姿态截然不同的狡黠。


    快得像错觉,却精准地落入了温招眼中。


    那并不像沉溺情爱的痴迷,更像是一种计谋得逞的得意。


    少女那番炽烈而突兀的告白,像投入湖泊的石子,只在温招心湖里激起一圈极淡的,近乎嘲讽的涟漪。


    她看着对方眼中那抹飞快掠过的狡黠,看着她强装悲愤却难掩算计的姿态,忽然觉得有些无趣。


    人心鬼蜮,她见得多了。


    这般拙劣的表演,实在不值一哂。


    就在少女以为会迎来斥责或驱赶,连阮时逢都准备好继续冷嘲热讽时,温招却开口了。


    声音透过纯白面具,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我可以带你出去。”


    这话一出,不仅那少女愣住了,连阮时逢都意外地皱了皱眉,一脸不解的看向温招。


    少女脸上瞬间迸发出惊喜,但那惊喜底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逞。


    “不过,”温招的话没有停顿,目光落在少女脸上,像冰冷的探针,“你得给我一滴血。”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少女脸上的惊喜僵住,眼底闪过一丝真正的慌乱,虽然极快被掩饰过去,但那瞬间的迟疑和惊惧,没有逃过温招和阮时逢的眼睛。


    “血……?”少女的声音带着不自然的干涩,她强笑道,“公子……要我的血做什么?我……我身份低微,血也是脏的……”


    阮时逢抱着胳膊,嗤笑一声,懒洋洋地补刀:“哟,刚才不还说为了喜欢的人死都愿意吗?怎么一滴血就舍不得了?”


    少女脸色白了白,咬住嘴唇,眼神闪烁不定。


    温招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透过面具,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压迫感。


    仿佛在说,要么给血,要么留下。


    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只有雾气无声流动。


    少女的手指用力绞着衣角,骨节发白。


    她能感觉到温招那不容拒绝的态度,也能感觉到阮时逢那看戏般的目光。


    她知道,若此刻拒绝,之前所有的表演都将前功尽弃。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抬起颤抖的手,伸到温招面前。


    指尖微微蜷缩,透露出内心的恐惧。


    “好……我给……”她声音细若游丝,带着壮士断腕般的悲壮。


    温招伸出手,指尖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细长的银针,针尖闪着冷光。


    她动作极快,在那少女尚未反应过来之际,银针已在她食指指腹轻轻一刺。


    “嘶……”少女痛得缩了一下,一滴殷红的血珠瞬间从针孔沁出。


    温招用另一只手的指尖在那血珠上一掠,那滴血便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悬浮在她指尖之上,微微颤动。


    她看也没看那少女瞬间苍白的脸和惊疑不定的眼神,收回手,指尖捻着那滴血,转身走向一旁。


    阮时逢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没有打扰。


    他知道,温招做事,从来都有她的道理。


    温招走到一块相对平整的黑石前,将那滴血轻轻按在石面上。


    随即,她双手快速结印,指尖流淌出幽暗的光芒,在空中勾勒出几个繁复古老的符文,打入那滴血液之中。


    那滴血在石面上仿佛活了过来,开始微微发光,表面浮现出极其细微扭曲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密码正在被解读。


    少女紧张地看着,连呼吸都屏住了。


    片刻之后,温招停下动作,指尖的光芒敛去。


    她低头看着石面上那滴已然失去光泽,变得暗沉的血迹,纯白面具遮挡了她的神情,只有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冷了些。


    她缓缓直起身,转向那少女。


    “你可以跟着。”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意,“直到走出这片林子。”


    少女闻言,脸上瞬间露出如释重负的喜悦,刚要开口说什么。


    温招却不再看她,目光转向阮时逢。


    “走了。”


    阮时逢看着她,又瞥了一眼那满脸劫后余生的少女,不情愿的跟在温招身后,对那个少女做了一个鬼脸,随后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好。”


    温招率先转身,向着雾气更深的方向走去。步伐依旧稳定,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不过是途中的一点尘埃。


    阮时逢慢悠悠地跟上,与温招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那少女见状,慌忙也迈开步子,紧紧跟在阮时逢身后,像是生怕被丢下。


    她低着头,眼神却不时偷偷瞟向前方温招的背影,里面充满了探究、畏惧,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扭曲的炽热。


    三人再次启程,沉默地穿行在迷障之中。


    只是这一次,队伍里多了一个人,也多了一份心照不宣的警惕与算计。